第十三章 宿命

关于犯罪者克里斯托弗·琼斯及其同伙的犯罪背景及动机，警方进行了彻底的调查。

但一如众马预期的那样，收获微乎其微。

除了三名同伙的全名及背景，毫无斩获。

查克·康明斯：前阿梅瑞卡海军陆战队队员。

贝尼特·阿亚拉：前阿梅瑞卡陆军第七十五游骑兵团团员。

保罗·赫顿：本名察尔斯·班。赫顿为假名。前CTF—2（卡拿大第二联合特遣部队）队员。这些人都是拥有从军经验的职业犯罪者，

“收货员”到最后都没现身。

现场到处都是警察，“收货员”就算来了也会打退堂鼓，并且警方的路上拦检时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小马或车辆。

通过系统筛查，洛基尔萨警方查出克里斯托弗作案所用的马自达6，曾多次沿着北四环路北上，经过科研大厦处的监控摄像头后，又沿着原路折返。

中间的空档约三十分钟，每次路线都相同。

在位于折返处的监控点附近，有一栋专门进口亚洲诸国民俗工艺品的贸易公司大楼，而这里正是维特南走私集团的根据地之一。

特勤队开始监视该走私集团的五天前，克里斯托弗的车子再也不曾前往该处。

公安局也立即查封了该贸易大楼

霜星：“一件事情的发生，必定有原因。”

霜星将电脑上的文件夹打开，屏幕上出现维特南走私集团首脑的放大照片。

阮明贤，四十八岁。

相貌朴拙，脸上满是坑坑疤疤的青春痘痕迹。出生在洛斯利亚与维特南边境地带的老街省内的某偏僻村庄。

走私武器是该村庄的重要收入来源，阮明贤从小参与走私工作。后来洛斯利亚武装警察部队追捕走私组织而闯越边境，与维特南治安部队发生交战，阮明贤的村庄遭受波及而成了残垣断壁。

霜星：“一定要彻底盯紧这个集团的成员，等待接头人与他们接触，绝对不能被他们察觉，如果形迹败露，很可能会让最重要的计划执行者逃之夭夭。”

桌子上的酒杯里倒满了啤酒，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早晚会有一场残酷的战斗的。”

海来看着洒杯，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呦，尚进。”

来自二十楼的电梯一开门，突然传出声音。正要踏进电梯的尚进错愕地停下脚步。尚进的顶头上司霜星，独自站在电梯深处。

“队长……”尚进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走进电梯，按下一楼按钮。出入的大门口在一楼。除了一楼，只有十七楼的按钮亮着灯。

林中信一等电梯门关上，突然开口。

“没想到在这儿碰到，真是奇遇。”

尚进心中不禁叫苦连天，国家安全局十九楼，是情报局局长赵一襄的所在的楼层。尚进在这里等电梯却被霜星撞见，确实只能以“奇遇”两字形容。

“其实我是到赵局长那里打了个招呼。上班时间做这种事，真对不起。”

“噢，跟赵局长打招呼？”

“内人是赵局长的女儿。”

这句话可不是胡诌出来的。

“啊，原来如此。”霜星一脸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前几天赵局长的夫人带了内人与女儿出去用餐。我今天刚好来到附近，因此顺便向赵局长道谢。”

“看来你也挺忙的。”

电梯停下来，霜星接着说。

“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是上级官员的处世之道，好好干吧。”

“谢谢体谅。”

电梯门开启，霜星若无其事地走出。

尚进看着霜星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调查会议上，庞明的神情有些憔悴。

“维特南集团似乎准备要交货了，货品是机甲兵装。”

众调查员间的紧张气氛顿时攀升。正如林中信的推测，洛斯拉要准备执行第二次的犯罪行动。

“货品除了机甲兵装，还有混合炸药C4，这与地铁案中所使用炸药种类相同，但份量比上一次更惊人，多达八百公斤。”

会议室内顿时骚动起来。恐怖分子这次作案竟然要使用这么多的炸药，光想想就背脊发凉。各种线索逐渐拼凑出一桩骇马听闻的犯案计划。

“无论如何必须阻止恐怖分子第二次犯案，这是首要目标。走私集团一定会与地球防卫军联系，千万别错失交货的时机。”

在霜星的指挥下，庞明、欧阳泉两组拟定接下来的追踪计划。

紧要关头绝不能出现丝毫差错。

四天后凌晨一点，朝阳区的一栋五层楼公寓的顶楼小套房里。窗帘紧闭，房间内弥漫着汗臭。小小的房间里挤着六名粗野的壮汉，想没有汗臭味也难。其中盘腿坐在地上正吃泡面的男人，正是庞明。

照相机的镜头连结了电脑及各种仪器。一名部下盯看照相机的取景框，三名部下看着窗户外面。

“庞组长，有动静！”

半睡半醒的庞明一听到“有动静”这三个字，一下子就醒了。

从这间作为监视据点的出租套房往窗外看，刚好能够一清二楚地看见对面大楼的货物出入口。

庞明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朝外看去。

只见有三辆大货车驶出大厦，车型分别是福田、五菱、金杯，福田与五菱是红色车身，金杯为蓝色车身。

庞明拿起手机，拔打了一个号码。

“A小组注意，有三辆大货车出现，分别是福田，五菱，金杯，福田与五菱是红色车身，金杯为蓝色。”

“A小组收到，开始追踪。”

守在监视对象附近的比亚迪·唐，跟在目标车辆后面出发了。

为了这次的跟踪，洛基尔萨公安局总共派出三辆车，车型皆不相同，每辆车搭乘两名警员。

视情况若有必要，随时加派预备的车辆。

驶入高速公路上，此时是早上六点，天空开始发亮。

目标车辆驶入五道口，往志新路开去。

“B小组，交接任务。”

欧阳泉：“B小组收到。”

“目标车辆驶入北辰西路，C小组能交接吗？”

“可以。”

十分钟后。

“目标车辆停在了‘星球世界’，车上的小马都下来了。”

庞明等小马稍后赶到。

欧阳泉指着远处的一座大型仓库，道：“在那边儿。”

在仓库的外面，停着三辆大货车，似乎还没有卸货，欧阳泉与庞明躲在汽车的阴暗处摄影，公安局的警察也拿着摄影器材，安静且迅速地向周围散开。

庞明与欧阳泉在深夜并肩凝视着前方的仓库出入口，几名维特南集团的成员站在车旁交谈，手中各自拿着乌兹冲锋枪。

“快！快他妈的露脸！”

庞明不耐烦地低语。

重要的不是这些武器走私犯，而是来取货的交易人。机械声在黑暗中回荡，大门发出宛如颤抖般的生锈摩擦声，一边缓缓关上。

不一会，工厂大门完全关上，四方形的亮光完全消失，化成一片黑暗。

大货车的驾驶员及走私集团的成员们，在工厂内卸货后，开着车子沿原路返回了。

交货全在工厂内进行，守在外面的警员根本无法确认里面的情况。特勤队的调查员们无从得知里面有几架机甲兵装，只好再次对仓库执行二十四小时监视，而维特南走私集团的动向，则由国家安全局的小马来监视。

洛基尔萨星球世界最近要举办科幻漫展，一大早就开工搭起了舞台架子。

音响放出的巨大音乐在空地上回荡。

整座工厂全是由直线与平面构成的灰色方块。死板单调的外观，象征着注重实用性的设计理念，然而氛围实在太冰凉冷漠，甚至给人一种阴森感。由于周围一带很平坦，且有科技馆，不愁找不到合适的监视据点。

为了从所有角度监视仓库，特勤队设置了许多据点，守得密不透风。

警方不敢贸然出击，因为他们不能确定工厂里就有地球防卫军的人，打草惊蛇可就坏了。

庞明想了个法子，他找到科幻漫展的主要负责人，要求他把音响放到工厂的门前并开到最大声，说会给他钱，负责人答应了，但是没收庞明的钱。

巨大的音响传入工厂里面，没多久一个女人从工厂里出来，大骂道：“哪个混蛋把音响放到大门口的！？还开这么大的音量！”

警方立即用相机拍下了女人的面容。

欧阳泉：“今天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我们拍下了疑似为地球防卫军的嫌疑马。”

海来一看到照片，脱口而出：“罗曼。”

众马纷纷愕然。

屏幕上又出现了一匹小马，看样子是东南亚小马。

“维特南走私集团所交货的机甲兵装，是两架正统的哥布林。由走私路径来推测，应该是流入黑市的美式装备。还有两把跟上次一样的式M2重机枪，以及一个内容物不明的集装箱。这集装箱里装的东西，很可能就是C4炸药，公安局那边正在严密监视中。”

“辛苦了。”

霜星的语气还是跟往常一样冷静。

“立刻向地方法院申请逮捕令，明天早上六点开始攻坚，抓捕恐怖分子。”

包含本杰明在内所有人皆神色紧张。查出恐怖分子潜伏地点后，特勤队拟定数个攻坚计划，随时可以发动攻坚。

“明天清晨？会不会太急躁了？”

尚进提出反对意见。

“太急躁？为何这么说？”

“或许……我们可以守株待兔，等恐怖分子跟他们的统帅联络。”

“这些恐怖分子不是会犯这种错的门外汉。他们会完全照着拟定的计划行事，不会与统帅联系。”

“但是，队长……”

“他们已经取得机甲兵装及八百公斤的炸药，随时可能行动，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尽早将他们逮捕归案。”

霜星驳斥尚进的提案，转头看向拂晓，道：“东方主任。”

“是。”拂晓站起来。她不仅双眼有着很重的黑眼圈，而且脸色也很憔悴。

“2号机修理到什么程度了？”

“校准调整花了太多时间，目前只进行到整体的十分之七。”

“能参与战斗吗？”

“可以是可以，但目前还无法切换至同步模式，这种情况无法因应意外状况。”

本杰明按捺不住，起身转头望向林中信。

“请允许我出动。以2号机的性能，一般模式就绰绰有余，不必使用同步模式。”

“不行。”

霜星断然拒绝。

“东方主任说得对，遇上意外如何是好？我们绝不能失去任何一架龙武甲。”

“求你了，队长！”

本杰明不死心地再三恳求。

“别这么多废话！你还不懂队长的担忧吗？”尚进斥骂。

“…………”

“本杰明，你没听见吗？快坐下！”

“队长！”

“本杰明警督……”

霜星将钻石牌香烟叼在嘴里，一如往常用新海打火机迅速点火，她轻轻地吐出一口烟雾，低声说道：“龙武甲可比你的命宝贵。”

除了海来及莱莎，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队长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会说出如此露骨的话。

“你还记得契约上的条文吧？‘不论任何情况，都必须要以保护龙武甲为首要目标’。”

“…………”

“还有这么一条，‘若有不服命令之情事，无论理由为何，特勤队队长要解除其合同’。一旦解除合同，你将失去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事物。”

本杰明顿时全身僵硬。失去比性命还重要的事物，霜星这句话代表什么，本杰明相当清楚。他到目前为止不曾深入思考这件事。不，他心知肚明，只是不断地强迫自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本杰明从前是个刑警。失去刑警身份的同时，也失去所有尊严与荣耀。但讽刺的是，与霜星的一纸合同，让本杰明重新回到刑警的岗位。那一瞬间，本杰明深刻体会到瘦鹰重归巢穴的喜悦。

不再丧失刑警身份，无论如何须避免违反合同。但是……

本杰明下定决心地抬起头。

“我确实只是受雇的应聘人员。再不合理的合同，以我当时的处境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选择。但不论是否签合同，我都是个警察……严格说来，曾经是个警察。”

调查员们屏住呼吸，专心聆听着他的话。就职以来，这是本杰明首次在众小马面前提及自己惨痛过往。

“我的认定中，那份合同的基本概念，是以警察身份尽一己之力。发生上次那案子时，我在现场，唐班长就死在我附近。作为一名警察，非得亲自了断不可。”

烟雾之中，霜星的双眼凝视着本杰明。

“队长是否刻意对烈火突击队见死不救，我无法下判断。倘若如此，那就意味着队长不能信任。华盛顿也有很多没资格称为警察的官僚警察，我以前就发过誓，绝对不再任凭这种人摆布。我不想重蹈过去的复辙。”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不介意。”

“没有警察会在威胁下屈服。”

“这我知道，但我是刑警，只能这么回答。”

霜星淡淡一笑。

“东方，2号机若以无法进入同步模式为前提，能参与任务吗？”

“那得采用计划B。这样海来肩上的担子会变重，但我想她多半应付得来。”

“莱莎警督，你怎么看？”

“没问题，3号机能够提供必要支持。”

莱莎也面无表情地表示同意。

“好吧，本杰明，我命令你参与任务。”

“谢谢你，队长。”

“但过程中必须严格遵守东方主任的指示，没问题吧？”

“是。”

欧阳泉等调查员也都放下了心中大石。何世正频频点头，尚进一脸苦涩。拂晓的表情也因额外增加的压力而变得僵硬。必须立刻将2号机维修到够投入实战才行。

霜星看着所有小马说道：“这场攻坚行动，重点在留下活口。要是让恐怖分子搭上机甲兵装，一切就晚了，绝对要在那之前逮捕。”

敌人驾驶机甲兵装，要毫发无伤地生擒难上加难。基于结构关系，要攻击一架机甲兵装使其失去战斗能力，驾驶者往往会受到致命伤害，据说死亡概率达到八成以上。

“再次提醒各位，这场任务是最高机密，对其他警察单位也不能说。你们记得要把这句话确实转达给目前待在攻坚现场的庞明等小马。”

何世正吃了一惊，问道：“对朝阳区的警察也不能说？”

“我们得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目前警察组织基层人员无法百分之百保守秘密。万一走漏消息，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或许因为霜星是来自外交部的官员，才说得如此不留情面。若是警界出身的人，绝对不会在一群基层人员面前说出这种话。

本杰明切身感受到调查员心中的苦闷。与非正派组织或个人有着不寻常关系的现役警察，比外界所想像的还要多太多。调查员心里都相当清楚。要排解这股苦闷，唯一办法就是脚踏实地完成自己肩负的职责。

警察单位在管辖外地区执行任务前，照理应该知会该地区的管辖单位。很多警察单位会以保密为借口，刻意不这么做，因此办案现场往往会产生许多不必要的误会与摩擦。但在场的调查员都明白，霜星会下达这样的指令，并非基于警界勾心斗角的陋习。

“这等于不给朝阳区警方面子，事后要安抚他们恐怕不容易。”何世正惴惴不安地说。

“这也没办法，如今让任务成功最重要。何况发生意外状况，一般的警察也无法对付机甲兵装，到头来还是得由我们镇压。会议到此结束，立刻准备。”

所有人一同站起。

会议结束后，本杰明默默走向休息室。想要买自动贩卖机的饮料，却怎么也扫不上。

本杰明咂了个嘴，重复试数次。这种时候，他不由得羡慕海来，那个女孩儿是否也有情绪激动的时候？至少自己完全想像不出来。

差点再次失去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事物，而且还是毁于自己的手中。为什么会在会议说出那样的话？

随着“滴”的一声，可算是扫上了。

本杰明打开冰柜，拿出啤酒，海来是罐装啤酒爱好者，本杰明向来不喜欢这种饮料。但不知为何，现在非常想要喝，仿佛只有这东西才能消解心中难以言喻的饥渴。带着淡淡泔水味的冰甜液体顺着喉咙流进体内。

“本杰明警督。”

背后响起声音。本杰明调匀呼吸，假装若无其事地转头。

原来是欧阳泉调查长。刚刚自己的丑态，难道都被他看见了?

“能耽误你一点儿时间吗？”欧阳泉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吧。”

本杰明冷冷地应答，身体倚在贩卖机上。幸好刚刚那幕似乎没被看见。

“时间不多，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欧阳泉昂首挺胸地说道：“关于你的经历，我们不清楚，但多少有些耳闻，我的部下确实有些小马不承认你是警察。”

本杰明不禁想，这匹小马到底想说什么?

“老实说，我也……该怎么说……讲起来挺丢脸的，我年轻时也有一段荒唐日子。但现在我以身为警察自豪。”

本杰明默默喝下一口啤酒。泔水味化为不舒服的沉重感，进入腹中。

“警督，你曾在攻坚现场差点送命。我们赌上性命坚守岗位，这一点跟烈火突击队并没有不同。听到你刚刚那些话，我深信一点，至少现在的你是名副其实的警察。”

至少现在的你。

本杰明在心中反刍这句话。

“你是好小马，也是好警察。”

“不，你过奖了……”肤色白皙的欧阳泉露出少年般的腼腆神情。

“但告诉你一件事，你说的没错，至少今天的我是好警察，但明天不见得。”

“啥？”

“警察会改变警察。”

“什么意思？”

欧阳泉一脸狐疑，本杰明不再理会，将空罐扔进回收桶，转身迈开大步。

“该出发了。”

凌晨五点二十一分，人员就位。

从工厂外侧围墙的入口到仓库正门，直线距离约一百米，中间一大片土地，设计成大货车或拖车的停放区，仓库背面的西侧与北侧，都被模样相同的建筑堵死，唯一货物出入口，只有东侧的仓库正门，南侧虽然有一道逃生出口，但是太小了，机甲兵装是无法通过的。

“北A小组就位。”

以仓库为中心，周围每一处路口都安排了警察，仓库及周边一带发生状况，不论任何方位，都逃不出洛基尔萨警察的监视。

当然这些警员的任务只是监视，以及提防恐怖分子舍弃机甲兵装徒步逃亡，并不负责攻坚。

“西A小组就位。”

“这里是南C小组，目标无动静。”

西侧及北侧由于相邻建筑挡住视线，对仓库里的人而言是肉眼无法直接看见的死角。

“南B小组就位。”

“东南C小组，监视待命中。”

海来与本杰明搭乘上龙武甲，抓着大型直升机下方的吊绳，来到仓库顶层。

东方拂晓：“队长，有情况！好多朝阳区的警车往这边过来了！”

霜星当机立断，马上下令：“开始攻坚！”

龙武甲1号机与2号机从顶层上跃下，紧贴着墙壁下滑。

龙武甲1号机的脚底撞破玻璃，肩部装甲更是粉碎窗框以及周围的墙壁。

一跳入仓库内，立刻确认周围情况。

起重机上空无一物，四下没有敌人的踪影。

下一秒2号机跟着着地，两机迅速奔出居室，朝左右方向分头行动。

1号机往右，2号机往左。

“1号机进入成功，开始索敌。”

“本部收到，3号机目前尚在移动。”

“这里是2号机，同样开始索敌。”

“收到，随时注意库内状况。”

昏暗的仓库内，隔出了的许多居室环绕着中央的起重机。

天花板极高，潮湿的混凝土壁裸露在外。到处积着肮脏的污水，腐臭气味仿佛渗入机内。海来调匀呼吸，全身感受着周围的污浊，以及躲藏在污浊内的各种异物。

那些家伙就躲在某处……

这是不可思议的能力，熟练的机甲兵装驾驶员隔着钢铁装甲，能够感受到敌人的气息。机械臂进入近战模式，应对接下来可能的近距离战斗，1号机从腕部装甲里抽出高频振动刀。

这是海来驾驶机甲兵装贯用的近战武器。除了高频振动刀，1号机的右臂前端上还固定着着一挺国产89式重机枪。

启动索敌装置。

雷达、声纳、热导侦测……感应器同时运作。

海来灵活地运用双手手指，控制着握柄上各种按键、转盘及操作杆，全力索敌，并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搜寻敌人释放的杀气。

半透明信息显现在防护罩内侧的屏幕上。

1号机前进着并检查每一居室。

随着搜索，3D立体地图上的信息不断更新。

罗曼，你躲哪去了？

海来不禁紧紧握住握柄。

罗曼永远没有办法与妹妹的尸首重逢。

过去做不到，未来更不可能。

这就是宿命。

莱莎驾驶着3号机，朝着仓库正门口前进。指挥车与各龙武甲之间的通信内容，也传入3号机内。海来与本杰明早展开攻坚，而莱莎因3号机移动速度较慢而迟迟未进入仓库里面。

霜星：“莱莎，停在仓库大门前。”

莱莎：“为什么！？明明攻坚已经开始了！”

霜星：“要防止恐怖分子驾驶机甲兵装从正门逃跑。”

莱莎：“明白......”

死神有死神的工作......

莱莎的脸上露出了空虚的笑容。

三楼搜索完毕，并未发现敌人的踪迹。按照预定计划，1号机前往起重机所在位置，2号机则利用楼梯下楼。1号机抵达贯穿所有楼层的起重机升降平台处，谨慎地观察周围状况。

升降平台停在一楼。敌人可能利用起重机设下炸弹陷阱，因此海来不碰起重机的按钮，从1号机的左手手腕处抽出一根内藏的特殊金属纤维纲丝。这条钢丝细得像蜘蛛丝，似乎一扯就断，但强度足以支撑两架龙武甲。海来将钢丝一端绑在外露的柱子钢筋上面，然后快速以垂降的方式抵达一楼。

“1号机到达一楼，开始索敌。”

本杰明听着通信内容，驾驶着2号机前往楼梯，2号机的右手握着大型CQ冲锋枪。

这把枪握在龙武甲的手里宛如玩具一样，当然了，这不是真的玩具。枪口与瞄准系统的配合经过精密调整，近距离战斗的命中精准度已达实用水准。

2号机举起CQ冲锋枪，提防来自下方的枪击，步步为营地下楼梯。

就在进入面对楼梯的二楼大厅时，感应器出现反应。后方出现敌影。本杰明反射性地跳跃躲避，12.7×81mm的子弹如骤雨般轰碎年久脆化的水泥墙壁。2号机立即转身，用CQ冲锋枪扫射一气，子弹贯穿敌机胸膛，手持M2式重机枪的哥布林不再动弹。

“这里是二号机，在二楼起重机旁压制一架哥布林，不，等下……”

东方拂晓：“本杰明，有什么问题吗？”

本杰明走到完全静止的敌机前面，系统自动搜集与分析的敌机数据。分析结果：K3型哥布林。

“这不是普通的哥布林！”

当初走私集团送来的机体，应该是正统的哥布林。这么说来，这家伙只是……

警示灯骤然闪烁，一架新敌机踢开身旁堆积如山的集装箱，朝着2号机直扑而来。

驾驶舱内的屏幕上显示着敌机信息：泽潘国生产的K1型哥布林。

本杰明急忙举起枪口，扣下操纵柄上的扳机。哥布林伏低下机身躲过子弹，如狂风般扑进二号机怀里，下一瞬间举起双刃短剑，从下方往上刺击。

那把短剑形状相当奇特，不仅粗厚且幅度极宽。本杰明使尽全力操纵2号机躲过了这一击。但敌人的攻势犹如排山倒海，完全不给2号机逃走的机会，不断地采取低姿势一剑剑地刺出。

系统正在搜寻数据，但本杰明早已经知道敌人的身份，不管是武器形状还是战斗方式，都未曾见过。

“泰国佣兵，纳克鲁特。”

这个家伙，不愧是机甲兵装近身战一等一的高手，操纵机甲兵装的能力，跟一般犯罪者有着天壤之别。

本杰明跟雇佣兵和恐怖分子交战的经验并不是很丰富，虽然在阿梅瑞卡用机甲兵装犯案的人有不少是退役军人，但像纳克鲁特这种一流高手少之又少。

2号机向左侧扭身，闪过敌人刺来的短剑，接着一记左勾拳打在敌人身上。但面对采取低姿势攻击的敌人，这样的攻击无法发挥效果。敌人立即回以短剑，在二号机的装甲上割出一道大缝。本杰明想要朝敌人开枪，但敌人太过于灵活，实在无法瞄准。

两架机体扭打成一团，撞飞周围一箱箱集装箱。本杰明汗流浃背，驾驶舱内异常闷热。

“本杰明！腿部驱动系统的负荷超过容许值了，请注意！”

通讯机内响起东方主任的警告。

然而现在本杰明根本没有多余心思理会。

光是闪躲敌人刺来的短剑，便让他焦头烂额。敌人动作越来越大胆，步步进逼2号机，似乎将本杰明的战斗模式摸得一清二楚。短剑越来越快，对着2号机上下翻飞。

蓦然间一阵刺耳金属声响起，胸部装甲被切下一大块。

“本杰明，快撤退！”

敌人不给本杰明撤退的机会，本杰明自己也不打算撤退。本杰明趁着敌人扑上来时，朝着敌人头顶挥出一记肘击。这一击发挥效果，哥布林往后跄踉数步，2号机的屏幕上映照出哥布林破绽百出的背影。有机可趁！2号机举起CQ冲锋枪，对准哥布林。但下一秒，哥布林由下往上反手挥出短剑，剑刃将CQ冲锋枪的枪管削去了三分之一。

中计了！

哥布林故意露出背部，原来是引诱2号机攻击的计谋。

身经百战的佣兵果然没那么容易对付。

“快撤退！快！”

哥布林接着奋力一蹬，狠狠顶在二号机身上，二号机撞上水泥墙。屏幕画面不安定地闪动，机舱内侧亮起了红色的警示灯。

“啊啊！”东方主任的尖叫传入耳中。

海来在一楼的走道上搜索，听见本杰明与指挥车之间的通信，本杰明似乎遇上了预料之外的哥布林机种。

猛然一阵枪响。

过道前方有一排封闭的卷帘门，敌人似乎隔着卷帘门突然开枪射击。

但枪声响起的下一瞬间，1号机手持高频振动刀，朝着卷帘门一撞，将门后面的机体撞倒，然后趁机将刀捅进了机舱内。

龙武甲的感应器在捕捉到敌人前，龙须早将驾驶员的“直觉”传达至龙武甲的中枢系统龙骨内。

一架手持M2式重机枪的K3型哥布林踹破千疮百孔的卷帘门，从门后跳来。

敌人枪口对准1号机，但此时1号机迅速转身，一把攥住M2式重机枪的枪管。

K3型哥布林用力挣扎，想要甩开龙武甲1号机的纠缠。两具钢铁巨人在走道上互相推挤，逐渐移动到隔壁储货区的铁卷门前。龙武甲施展了惊人的握力，将M2式重机枪的枪管握成了扁平状。K3型哥布林想要舍弃M2重机枪，但为时已晚，高频振动刀已经捅进了驾驶舱里。

只要从装甲较薄的要害位置切断动力承轴，仅凭一击能就让哥布林失去活动能力。

成功压制一架。

这时，两条钢铁手臂猛然击穿铁卷门，从背后揪住1号机的脑袋。

新敌人？

怎么这种时候出现？

来路不明的机体凭着蛮力将1号机扯离K3型哥布林。

巨大的龙武甲遭这么一扯，撞破了卷帘门，被敌机一口气拉入门后。

那两条钢铁手臂正是哥布林的机械臂。

原来敌人不止两架哥布林，至少还有两架其它机型的哥布林。

包含机体及驾驶员，都是在警方的监视下进入的仓库。

严重误判敌方的兵力，严格来说不能算警察的疏忽。

双臂揪住龙武甲肩膀的哥布林继续施压，龙武甲的肩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驾驶舱内部亮起警示灯。海来试着用左手的高频振动刀攻击敌机的手腕，但由于肩部装甲也遭敌人按住，高频振动刀仅仅只是削断了K1型哥布林的腕部装甲。

海来：“你妈的！”

海来将1号机的肩部装甲硬生生地扯下，一个回身斩，那架K1型哥布林反应迅速，但驾驶舱的舱门被切开了一道缝。

通过舱内屏幕上的放大镜头，海来看到了那架哥布林的驾驶员。

是双眼布满了血丝的罗曼。

“照片上的机甲兵装，你是海来吧！”

罗曼用对外交流器吼道。

“我知道你杀了我妹妹。”

消息已经走漏。

多半是他们的统帅告诉她的。

哥布林从腰间的刀鞘拔出两把武士刀来。

将两把武士刀的刀柄对接，长度有三米多。

“你为什么杀了她！为什么是你杀了她！”

罗曼情绪激动，但攻势却招招精准无比。海来仅仅是闪避那千变万化的刀法便手忙脚乱。

“你是她的学姐，她那么仰慕你，常说你是她的第二个姐姐！但你却杀了她！”

海来：“......”

一个不留神，1号机的左腿被砍了一刀。

1号机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加入那个组织！？如果你没有加入那个组织，罗兰也就不会死了！”

武士刀刺向1号机的驾驶舱，海来下意识操控龙武甲的右手抓住刀刃。

“海来！去死吧！”

“罗曼！我没那么容易死！”

1号机左手的高频振动刀挥过去，斩断了其中一把武士刀。

1号机迅速站起来，此时又有两架哥布林加入了战斗。

海来：“loong——on！”

同步模式开启了。

纳克鲁特驾驶着K3型哥布林将龙武甲二号机顶在水泥墙上，墙壁上出现了龟裂。

本杰明：“怎么办......还有什么武器可以用......这个是......”

2号机的头部突然开火，将K3型哥布林的脑袋瞬间打烂。

这下纳克鲁特什么也看不见了，屏幕上一片雪花。

2号机一脚踹开哥布林，扣动扳机。

“我是本杰明，干掉一架敌机，通话结束。”

“海来！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那罗曼你为什么要干这种恐怖袭击？”

“............”

三架敌机同时攻来。

如此毫无破绽的夹击，宛如各机体间藉由通信脉冲达成完美联系。

但敌机的动作，在海来的眼里被识破一清二楚。一号机瞬间避开K1型哥布林的武士刀及K3型哥布林的虎齿，同时右机械臂朝K3型哥布林的头部挥出反击拳。

左手上的高频振动刀，同一时间斩断手握重机枪的K3型哥布林身上的复合式装甲。

左机械臂上的种种触感，清晰地传递到海来的身上，甚至还有手里握着高频振动刀的沉重与冰凉。如今海来并非坐在受到机甲兵装保护的驾驶舱里，而是活生生地伫立在战场上。

吃了反击拳的K3型哥布林，头部裂成碎片，另一架K3型哥布林几乎被砍断一只手，疲软无力地垂挂在身侧。

“你这个混蛋！”罗曼大声呐喊。

任谁见识到特勤队的神秘武器龙武甲的实力，都很难不露出震惊的表情。

“我要杀了你！”

罗曼驾驶的K1型哥布林重新举起武士刀，用雷霆万钧的气势扑来。失去头颅的K3型哥布林同时举起虎齿再度挥拳。试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1号机以跳跃闪开两架敌机的攻击，在空中将高频振动刀扔向K3型哥布林。伴随着钝重的金属撞击，刀刃完全埋入敌机胸膛，K3型哥布林顿时停止所有动作。机甲兵装的驾驶舱位于胸口，因此冷兵器也能对舱内的驾驶员造成致命伤害。1号机在K1型哥布林的背后落地，将插在K3型哥布林胸口的高频振动刀拔出。

K1型哥布林急忙转身，但海来抢先一步，用高频振动刀劈断武士刀。站着发愣的另一架K3型哥布林吓得转身逃走。

“1号机呼叫3号机，一架K3型哥布林往正门口的方向逃跑。”

“收到。”

驾驶舱内响起莱莎那毫无情感的声音。

罗曼扔下断了的武士刀，朝着正门口的反方向奔逃，腿部装甲部分突然开启，落下黑色硬物。那赫然是一颗炸弹。海来正想追赶，见是一颗炸弹，危急中奋力往后一蹬，整架机体弹往后方。一阵爆炸后，仓库弥漫浓烟。海来感受到K1型哥布林奔上楼梯的震动，毫不犹豫地冲入浓烟，追赶在K1型哥布林的身后。

正门前的龙武甲3号机，举起14.5毫米反器材狙击步枪，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正面卷帘门的景象。海来再次确认距离、风向、温度等条件。机体维护得非常好，东方主任的技术相当高明。仓库内部突然传出爆炸声，婕拉不以为意，死再多的人，都与自己无关。紧接着一架K3哥布林以肩膀撞破正门口的卷帘门，奔逃出仓库，一条机械臂挂在机体上，似乎随时要掉下来，莱莎瞄准目标，选择狙击模式。

将目标放入准星内。

锁定，K3型哥布林的命运已定。

凭借龙武甲的性能，生擒驾驶者的前提下破坏机甲兵装并非是毫无可能的，但这一带毕竟离住宅区太近，倘若恐怖分子成功逃脱，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霜星选择了最保险的做法。

你应该感谢队长。

莱莎在心中对着恐怖分子说道。

多亏那个男人的慈悲，你获得了最安详的死亡。枪声响起，K3型哥布林停住了脚步，倒地不起。

洛斯拉驾驶的K1型哥布林跑上二楼后，朝北侧走道前进。海来紧跟着奔上楼梯，确认下地图，那条走道没办法通往出口，罗曼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这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举动，绝对不是单纯的自暴自弃。

海来抵达二楼时，罗曼逃亡的走道尽头处突然发生大爆炸。

“我靠！”

海来迅速拐弯通过楼梯前方的转角，往走道彼端望去。

走道尽头的墙壁开一个大孔，隔壁大楼的外墙看得是一清二楚，现场却不见K1型哥布林的踪影，海来急忙奔向大孔边往下望。仓库与隔壁大楼间的围墙被踩扁，隔壁大楼的卷帘门也遭破坏。仓库的北侧没有窗户没有出入口，因此特勤队与公安局并未布署警力。

没想到罗曼早在二楼的北侧墙边安装炸药，当成紧急逃脱路线。

“1号机呼叫本部，罗曼的哥布林侵入北侧大楼，本机持续追踪。”

联络完毕后，海来正想自孔洞跃下，但她突然停了下来。

扩大下方围墙附近一带的图像，仔细一瞧，地面上散落着许多高尔夫球大小的灰色三角锥状物。那是反机甲兵装地雷。

傻傻地往下跳就中计了。

“算你厉害！”

负责监视北侧路口的公安局警员回报指挥车。“这里是北A1小组，一架哥布林撞破了卷帘门，往观光车花田野趣站跑去！”

“海来，我们这边会给你争取时间的，你明白该怎么做吧？”

“我明白。”

1号机用89式重机枪将对面弄开一大洞，一下子跳了过去。

一起身，海来立刻查看屏幕上显示的信息。机体各部位皆没损伤，她立即操纵龙武甲奔向该楼层的北侧。

武警部队在观光车北园西门站布置了大量的警力，防止恐怖分子通过清河东路逃跑。

站在大楼高层上的海来，看到了正在逃跑中的罗曼。

“罗曼，你马上就要去见罗兰了。”

耳畔响起曾经的欢笑声……

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所谓的宿命，就像神明安排的层层蜘蛛网，比地面上的任何一种诡雷还要难对付。

89式重机枪迸发出火焰，奔跑中的K1型哥布林背部中了数枪后，轰然倒地。

大辆的警车围了上来，封锁了现场。

1号机解除同步模式，进入普通模式。

机体一阵摇晃，仿佛丧失所有精力。

这股晃动让海来惊觉起来，原来自己早已经疲累不堪，头晕目眩，胸口一阵难以忍受的强烈呕吐感。同步模式会大量消耗驾驶者的体力，因此无法进行长时间的维持，一旦超过限制时间，内脏就会受到损伤。

她打开舱门，吐了出来，之后便是无尽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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