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尔文有盛家私塾,武也是绝不能落下,她请了军营里的教头,给自己指导武学。
温大将军和温知归使得是枪;温知宜箭法百发百中,但不善近攻,手上暗器较多;温知碌师从温大将军的副将,习得一手好刀法;温知为天生体弱,武也跟着学了,但身手委实不怎么样。
温思尔是女孩子,不过温家百日抓周,摆得都是兵器,温思尔选了鞭子。五岁,她开始记事,父亲将一根软鞭送给她做生日礼物。那是根黑红相织的鞭子,配上她那套父亲为她定制的明红色练功服,衬得她明媚耀眼。
如今她热孝在身,那些红衣不能穿,她只好从四哥哥府里,拿了件他几年前的灰色练功服,略作改动,便穿上练习。这红黑的鞭子,配上深灰色的衣裳,实在不和谐,把原本开朗的她,衬得阴郁了许多。
教头给她的作业,便是一鞭子把挂在杆子上的四个罐子都打碎。要是旁的八岁娃娃,这的确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但她……
温思尔蹲了弓步,认准目标,左手握紧鞭柄,突的,挥动手臂,从右至左,一鞭下去,只听见瓦罐破碎的声音。她面不改色,果断收势,将鞭子换手,此时从左至右又是一鞭,打在另一根挂着五个罐子的杆子上,这下又是一阵破碎声。
她浅浅一笑,叫来仆役收拾场地。
她的臂力惊人可不是天生的,这还得归功于她的父亲!
北宋明面上尚文轻武,实则文臣也可当武将用。温大将军总觉得自己文才略输,便要在武艺上更精进一些,更是不允许儿女偷懒。故而温思尔不到十岁,已能拉开大弓射箭,虽然准头不佳,但实属不易。如今使鞭,虽更需巧劲,但良好的臂力让她事半功倍。
“姑娘,盛家六姑娘和余大姑娘来了。”一位门房跑来通报。
温思尔瞥了一眼,将鞭子放在一旁,一阵口哨,唤来爱马,踏着马镫,一跃而上。
“让人先看茶,上些点心和果子。我训练还没完,等结束了,就会过去。”说罢,她驾马而去。
不多时,她回来,潇洒下马,松开缰绳和马鞍,让它自个儿回马厩。随后回房净手,换下一身练功服,换上公家小姐的水蓝色衣裳,叫女使做了发髻,随手插了支金簪,去了客堂。
“侯爷。”盛明兰和余嫣然对她行礼。
温思尔大手一挥,落座在主位,一旁的仆役给她上茶,她瞧了一眼,一口饮尽,两位姑娘看得一愣,两人对视一眼,低声笑着。
温思尔看看手中空杯子,爽朗的一笑,放下杯子。
“我刚练完,渴得很。”她让仆役添茶,“你们找我,什么事?”
这两位可不是她,她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出门也不是骑马就行,必须坐轿子,还要有女使跟着。所以今天她们来找她,定是有什么事。
她们互相看看,盛明兰叹了口气,先开了口:
“我们想随你学骑马。”
“府里不教吗?”温思尔偏头,她记得现在有点声望的人家都会教子女骑马射箭,甚至于打马球,她想着这两位应当也不会例外。
“家里是教的。”余嫣然有些尴尬,“但是侯爷知道我们的情况……”
“还是要守拙为好。”盛明兰补充道。
她们一直在观察温思尔的表情,正如她们猜测的,这女孩极为聪明,将她们看得透透的,所以她们说的这些,她完全不诧异。
“行吧!”她看着她们,“不过往后不要叫我侯爷了,叫我思尔吧!”
“嗯。”
温思尔同齐衡说起这件事,齐衡表情古怪,叮嘱温思尔不要再和其他人说起。
温思尔一脸不屑,嘟囔道:
“我也不认识其他人!”
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他让不为拿了份点心过来,放在她的面前。
“这是你最喜欢的绿豆糕,你尝一尝。”温思尔看看他,撇撇嘴,拿起一块塞进嘴里,一副勉强原谅的样子。她却不知道,她这副自以为凶狠的表情,其实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奶娃娃在撒娇。他看她吃了,这才继续说道:“她们和你身份不同,却同样没有母亲护着,愿意和你说这些话,便是信了你。但你若说出去,可能会陷她们于险境。”她看着他,他浅笑着,“思尔年纪还小,所以不懂这些道理,可是很善良,如果真的出了事,一定会很难受。”
温思尔想了想,点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
就此以后,温思尔在没和别人说起盛明兰和余嫣然跟她学骑马的事,也嘱咐府里的下人不许乱说。齐衡和她说做朋友需要交换秘密,于是她也请她们教她女红和厨艺,作为交换。
随着时间的推移,温思尔渐渐长大,这个期间官家也经常叫她去宫里。她性子直爽,外表却软萌可爱,官家尤其宠爱她,不仅赏赐不断,还经常在堂上赞扬她。
温思尔虽然有皇上的宠爱,在各公家之间名声鹊起,许多人想要和她搭上关系,但她的民间的名声却很一般。最主要的就是她无视大防,出门骑马,经常去校场,从未避过男女之嫌。她不信任仆役,身边没有固定的女使,传出去就是她苛待下人。
某日,她正练习完,回房换衣。忽的,背后传来异响,温思尔眼睛一眯,扫视周围,找寻最趁手的工具。
背后凌厉的杀意迫近,她一个侧身去拿挂在墙上的剑,但对方身手不弱,一阵掌风逼退了她一步,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慌张。
一时再无顺手的工具,而那人背后就是长剑,她强迫自己镇定,看清对方的样子,判断身份,寻找一线生机。来人身着黑衣,长发遮脸,高她一个头还多,身材却很纤细,要不是过程中她听到他的喘息声,说不定会认为他是个女人。
但他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抱着她的男人,虽然两人差距很大。那个男人高大威猛,大她七岁,力大无穷,十来岁已能把她高高举起。父亲虽然疼爱她,但经常忙得顾不上她,是他自知长兄如父,一直照顾她,教导她。
她眼眶微红,轻声问:
“你是谁?”
男人一怔,随后传来抽泣声,她上前想要抱他,他推抵着,却害怕伤害她,不敢用全力。
“思儿……”他的声音不如以前低沉有魅力,而是像被烟熏过,带着撕裂的沙哑声。
可这一声就足够了!她不顾他的阻拦,上前紧紧拥抱着他,哭着喊道:
“哥……大哥哥……”
她这一哭,他也忍不住,与她抱头痛哭
良久,两人终于平静了些,她将他的发撩开,他先是拒绝,但一对上妹妹的眼睛,他便不再有动作了。
失去了头发的遮挡,他的脸上有道从左上眉间,至右下嘴畔的疤,她颤抖地抚摸他的疤痕,他就这样凝视着她。
“疼吗?”他摇摇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失踪?为什么你现在才回来?为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
“思儿,接下来我说的话,希望你认真记好。”他逐字逐句地说:“温家军出了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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