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先唱了一个最最经典的悲伤歌曲《不忘阶级苦》——
天上布满星月儿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
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
……
这是1945年秋天的傍晚,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了。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过年有嘎嘎(肉)吃,是每一个娃娃的梦想。
胡萝卜咪咪甜
看到看到要过年
娃娃要吃肉
爸爸没有钱
哥哥姐姐一边跑一边唱,两岁的我东摇西晃地在后面撵,嘴里叫唤着:“嘎嘎,吃嘎嘎。”
妈妈一脸的愁容,哪有钱过年咯!明天怎么过都还不晓得。
爸爸这几天越来越不行了,没有钱去看医生,咬紧牙巴在熬。
妈妈看他实在是太难受了,就叫他去睡一会儿,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喊他。
爸爸妈妈才40出头,看上去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了,再加上爸爸本来就是个驼背,人就显得更加矮小,力量就更加单薄。
为了撑起这个家,爸爸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12岁,姐姐9岁,二哥8岁。
天已经黑了,我们已经吃过了白萝卜颗颗做的干饭。这哪里是干饭咯,实际上全都是白萝卜,只有几颗米,又没盐又没油,咽都咽不下。
姐姐抱着我去看爸爸醒了没有。
我家的土墙房是爷爷遗留下来的,很有一些年份了,如果遇上刮风落雨,土墙直是往下掉土,房上的土瓦也破了不少,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
一张破凉板上铺了许多谷草,谷草上面是烂棉絮,爸爸就睡在上面,用现在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烂鸡窝。
煤油灯在寒风中跳动,一闪一闪的随时都可能被吹灭,梁上挂着的蓑衣斗笠,投影在墙壁上一晃一晃的,好像是有人在动。爸爸可能还在梦中,姐姐抱着我在床边打起了瞌睡。
屋里太安静了,外面有一群鸟扑扑扑地飞过去了,发出哇哇哇的怪叫,我被吓得狠狠地抖了一下。
我看见爸爸起来了,取下蓑衣斗笠出门了,我没有看清爸爸的脸,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抱抱我,亲亲我。
门开了,一阵冷风吹进来,把灯吹灭了,紧接着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我要爸爸,我想爸爸,我惊抓抓地哭喊起来:“爸爸走了,爸爸走了!”
姐姐醒了,伸手摸了摸,爸爸还在床上:“三娃子,你哈(傻)了哇?爸爸没有走,还睡起的。”
姐姐紧接着又喊:“妈妈,爸爸身上好冷咯!”
屋里黑黢黢的,我吓得全身直冒冷汗,哭得越来越凶。
妈妈被吵过来了,点亮了煤油灯,摸了爸爸,已经是一身冰冷,撕心裂肺地哭起来:“老头子,你真的走了哇!你走了,我啷个办咯,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哥哥姐姐都哭起来了,邻居也来了,好像他们都在说,爸爸死了,我就弄不明白,人死了和睡着了有什么区别?
我更弄不明白,明明看见爸爸走了,怎么还在床上睡起。后来我长大了,把这件事情讲给大家听,他们都说我火焰高,能够看见死了的人。
当天晚上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只记得后来,姐姐抱着我到一个土堆堆旁去看爸爸。
土堆堆就是爸爸的坟,因为太穷,不可能有棺材,只是用一张篾席把爸爸裹了,埋在了这里。
我对爸爸的记忆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没有留下爸爸的照片,爸爸在我心里,永远只有一个很驼很驼的背影。
我出生于一九四三年四月十二日,家住四川省合州市园函子毛里沟郑家老院子,现在属于重庆市合川区钱塘镇双石村。
我们全家六口人,我是老四,小名叫三娃。还好,爷爷留下了一点遗产,两亩地两间破瓦房和一间草房,一张木制织布机。
爸爸经常给别人家打零工,有时给人家杀猪,妈妈担负全家家务劳动外,每天晚上织布到深夜,我经常被织布发出的声音从梦中惊醒。
为了养活我们4个娃娃,爸爸妈妈太累了。
为了扛起这个家,爸爸的腰都压弯了,最后还是没有扛住,静悄悄地离开了我们;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妈妈,现在瘦得像一根竹竿。缺少了顶梁柱,妈妈晓得,要养活4个娃娃,是根本不可能。
邻居和亲朋好友们都说,这个家只能散了,只能把娃娃送人。
听说要送人,哥哥姐姐都不愿意走,抱成一团哭天喊地。妈妈也舍不得呀,她是无能为力呀,只能强忍心中的痛苦和绝望!妈妈也只能哭啊,老天哪,穷人的路在哪里呀?!
哥哥姐姐还在哭喊:“妈妈,不走可不可以呀?我们饿死都要得呀!”
“我的幺儿勒,我哪能让你们饿死嘛,累死累活我也要找条活路啊,走啊,快走啊,只有走,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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