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咿咿呀呀地正唱着,台下的皇后似是随意地与华妃唠家常,“华妃妹妹今日这身衣服可真漂亮,赤金红宝石的首饰衬得妹妹你华贵大方,真的夺目非常,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呀。”
华妃今日穿了身绛紫色镂金百蝶穿花宫装,宫装的料子用的是极为珍贵的云锦,这宫装从前未见她穿过,一看便知是新做的,而她身上佩戴的首饰也全是新制的,都是珍品,整个人被衬得恍若神仙妃子,华贵大方,明艳动人。
听皇后这么说,华妃也下意识地瞧了一下自己这身打扮,她如今得了宫权,把“协理”二字去掉了,加上兄长们立了功,江城江慎两兄弟又在她的督促下“制成”了治疗时疫的药方,宫里人人都在传皇上要再晋她的位分,妃位之上乃是夫人,夫人之上便是四妃,“贵淑贤德”,华妃觉得自己也是担得起这个“贵”字的。
华妃想只要得封贵妃,在加上手里的宫权,哪怕皇后还掌着凤印占着那个位子,她这个皇后也不过是名存实亡罢了,真正执掌中馈才是这后宫的女主人!
所以她完全不在意皇后莫名其妙提到自己的衣服首饰是如何作想,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她娘家兄长贴补给她的,任谁也挑不出错,所以她笑道:“臣妾怕姜敏忠管内务府没多久做不出好东西来,特地拖了长兄在外头的珍宝斋赶做的,前些日子拿来一瞧呢,这金线织得还不够密,说是十几位老师傅赶制出来的,只比内务府的好了那么一丁点儿,也就勉强能够上身吧,今日赶巧是珍贵嫔的生辰,这颜色穿出来也喜庆些。”
皇后随口问道:“如此名贵,怕是价值不菲吧。”身为皇后这样好的东西,她也甚少得到,何况陛下责令后宫节俭,她作为皇后理应为表率,如今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去年制的,不过七成新,坐在珠光宝气的华妃身边,倒显得有些寒酸小家子气。
华妃嘲讽道:“其实若是东西好呢,银钱又算得了什么。皇后娘娘也太过精打细算了。”
皇后并未在意她的嘲讽,依旧端庄和气道:“家大业大,不能不多问一句。其实若是能够衬出妹妹你的风华绝代,银钱的确算不得什么。只是今日本是珍贵嫔的生辰,华妃妹妹你打扮得如此华丽夺目,未免有宣兵夺主之嫌。”
戏台上的戏热闹,戏台下的戏也不逞多让。陵容听到皇后把自己扯不出来做筏子,心里一阵无语,果然生辰还是得请些顺自己眼的人才能过得好。
“皇后娘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臣妾真是欣慰。难道您有这么一次不计较的,还帮着珍贵嫔说话,果真是堪为六宫表率。只是……”华妃说着美目一扬,转过头对着皇后道:“臣妾听说皇后娘娘您前些日子因为臣妾宫里开销大,在皇上那儿告了臣妾一状。所谓后宫大家都是姐妹,怎么皇后娘娘怎么只护着悫妃和珍贵嫔,不护着臣妾,还为难臣妾呢?”
华妃说着回过身,又看起了台上的戏,“其实臣妾宫里开销并不大,皇后娘娘不必如此肉痛的,那是臣妾自己的事情,无论超出月例银子多少,臣妾母家都会悉数给臣妾填补上,毕竟臣妾家里只有臣妾一个嫡亲的女儿,自然娇宠些。”
陵容差点听笑了,进宫之前她就听说了皇后娘娘乃是庶出,也是因着庶出的身份不能直接为后,而是被许诺了生下皇子就封她为后,没想到却被嫡亲的姐姐截胡,想来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人家说她庶出吧,华妃虽然没有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这口口声声“嫡亲的女儿”,不就是在皇后心窝里扎刀子吗?
皇后的脸色果然维持不住了,幸好坐在最前排,陵容也只是余光看到了她难看的脸色。
华妃接着道:“何况人年轻貌美穿什么都是好看的,打扮得娇艳些也无妨,免得年纪大了还穿得老气横秋让人见着就觉得寡淡无趣,面对面用膳都要倒尽胃口。如臣妾与珍贵嫔这般本就天生丽质的,也绝不会因为一件衣服一套首饰就被抢了风头。”说实话华妃特别厌恶安陵容,但是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安陵容生得实在太过美丽,刚入宫自己还能与她平分春色,如今她渐渐张开更是压自己一头了。自己打扮得再光彩夺目也不可能夺去她的风头。
想到这儿华妃又觉得有些膈应,哪怕安陵容那张脸让人看了再大的火气都要消一些,但她还是觉得那张脸实在碍眼。
皇后强压着道:“华妃妹妹说的是,年轻的小姑娘的确该好好打扮。只不过后宫本就开销甚大,咱们不能做到开源至少也要节流才是。妹妹你有母家补贴自然没有多少开销,这一点后宫姐妹都得像你学习,你们记住了要以华妃为表率,当知一丝一线来之不易的道理。”
除了华妃一众嫔妃起身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嫔妾受教。”
皇后淡淡道:“好了,都起来吧。”
华妃见状知道这是皇后在显摆她是后宫之主,她暂时不与皇后争这些,索性把目光看向台上,如今台上正在唱的是她点的《薛丁山征西》,她美目一转,又轻笑道:“说起这说起薛丁山征西,倒不得不提这樊梨花了,你说这樊梨花,千方百计地讨夫君喜欢,可是她夫君只真心喜欢别人,休了樊梨花三次,本宫若是樊梨花,宁可下堂求去,总比眼睁睁看着夫君人在心不在的强。”
皇后控制好情绪之后,依旧一派端庄大方,听华妃这话她立刻回道:“做得正妻就要有容人的雅量,夫君再宠爱妾室也好,正妻就是正妻,即便是薛丁山休了樊梨花三次,还不是要三请樊梨花吗?”
华妃轻哼一声,然后嘲讽道:“到底是那樊梨花有身家,出身西凉将门的嫡出女儿,若是换做庶出女儿,再没有这移山倒海的本事,那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华妃说着又转头看向皇后,似乎兴味十足地轻笑道:“您说是不是啊娘娘?”语气是难得的恭敬。
二人说话的声音并未压着,尤其是华妃声音都盖过了台上的戏曲声。
又是提及这个嫡庶的话题,陵容敏锐地感觉到整个殿里的人皆是呼吸一滞,显然感受到了这前面的“刀光剑影”。
皇后被噎得半晌没有说话,华妃却是越加得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皇后娘娘。”后排的甄嬛忽地站起身,皇后闻声扭过头,只见甄嬛恭敬地福了福,然后道:“咱们再点一出南柯记好不好?”
皇后还未答应,甄嬛身后的的淳常在便叫嚷着,“姐姐,您这戏闹了半天只为做个梦,多没趣儿啊?”
甄嬛扭头笑道:“你呀就是小孩子心性。”淳常在也不因为甄嬛的数落不高兴,只嘿嘿笑两声。
甄嬛又回过头才道:“看戏不为有趣,更为警醒世人。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越是显赫就越容易登高跌重,人去楼空,谁还管嫡庶贵贱,谁还分钱财权势,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有人解围皇后自然高兴,她道:“同是看戏的,菀婕妤就颇有心得,难怪皇上说你心思通透,平日里也爱与你说话。”玄凌自然不是这样说的,他只与皇后说过“甄婉仪总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许多话倒是能够说道朕的心坎里。”这也是玄凌对甄嬛心有芥蒂,但还算宠爱她的原因之一,甄嬛作为“爱人”不够,但是作为“解语花”倒是极好的。
甄嬛轻笑,“嫔妾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华妃不阴不阳地道:“莞婕妤真是好口才呀。”
甄嬛大方地应道:“华妃娘娘谬赞了。”然后便自己坐下了。
华妃还想再说什么没想到却被皇后抢先道:“好了今日是为了给珍贵嫔庆生,难得热闹,咱们继续好好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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