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十一如同往常一样陪白子画下棋,他不知道白子画想通过棋局明白什么,悟透什么。
人生就如这局棋,一旦入局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唯有寻找走出棋局的办法,才有可能纵观全局,掌控全局。
下棋者讲究的是要静心,落十一一时出神,手里的黑子不小心步入死局。
“弟子输了。”落十一将棋子放回棋盒认输,一朵桃花打着旋儿落在他手上,滑入棋盒中,盛开的娇艳。
落十一捡起花朵,放在桌边。
白子画手里拿着白子看着棋盘不语,过了会儿才将白子放入棋盒,“你在想什么?”
“额?”落十一有些错愕,半晌才反应过来答道:“弟子在想,人生如棋局,一步错,便步步错,棋可以悔,人生中做的决定却不可以悔。”
白子画看了他一会,低头看着棋局不语。
一步错,步步错,人生能有几次悔过的机会?
白子画不知道自己是想借着棋局参透什么,但自己的劫数借着一场随时可悔的棋局来找出路,也太过可笑了。
若是踏错一步,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尊上,时候不早了,弟子该回去了。”落十一打断白子画的沉思,起身告辞离开。
只留白子画一人独自坐在石桌旁,看着深陷囹圄的黑子。
落十一回贪婪殿时摩严突然召集弟子去三生池,路上遇见火夕便于他同行。
火夕出去历练了半年,前阵子才回来,遇事倒是沉稳许多,但就是不改他那顽皮的性子,偏偏儒尊笙箫默很是护短,一时还没人能制住他。
“师兄。”看见落十一火夕跑过来打招呼,一身红衣十分耀眼。
落十一见他便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站在原地等。
火夕不在时,这长留还真的有些无聊。但在时却又嫌他太过调皮,落十一只希望他能安静点就好,过几年舞青萝来,这两人简直就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长留会被这二人闹成什么样子。
现今朽木清流接任癸班仙导,又经常神出鬼没,落十一自己又忙于长留事务,大事没有小事不断,两人已经很久没聚一起了。
改天去找找他吧,不然自己整天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不能偷时间休息了。
“对了师兄,听说最近抓了个触犯门规的弟子回来,那人好像在凡间玷污了不少女子,因此被抓回长留了,也不知会受什么刑罚?”火夕跟着落十一往三生池走去,边走边道。
落十一想起前两天确实抓回来一个弟子,不过他事情太多也就忘了,而依照他师父一板一眼的性子,估计那名弟子会被逐出长留。
正说着,便到了三生池,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摩严和笙箫默站在三生池旁一脸严肃,还有一名戒律阁的长老。
而在池水旁还有一名被缚住的弟子跪在地上不断求饶,戒律阁的长老像是没听见一样,说了一下这名弟子所犯之事,又将长留门规给搬出来,遣了两名弟子将他拖入销魂池的池水中。
那名弟子还不待挣扎,便被二人推进销魂池里。
“啊!”一入池水,他身上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片刻过后,整个人都溶进水里,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落十一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甚至直犯恶心。
浇三生池水是长留的几大刑罚之一,贪婪殿的水洗贪,销魂殿的水去欲,绝情殿的水绝痴,心有杂念的人下去都得去掉半层皮,连仙也不能幸免。
落十一耳边响起戒律阁长老的警告,以及自己师父强调的门规,站在三生池旁一直到旁人都走光。
水面渐渐变得一片平静,落十一站在那看着池水发呆。
这是他第一次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消失,死亡,甚至连骨头都没留下。
这里的池水他除了拜师时接触过,便再未碰过,明明是无害甚至能治人的水,却变成了杀人利器。
直至今日,落十一才意识到,人的生命实在太过脆弱,太容易夭折。
一连几天,落十一才在亲眼目睹一个人的死亡中缓过来,虽然他面上看不见异样,但在前世他没有经历随意处置决定一人的生死,暂时还无法接受。
但落十一知道,他必须得接受,因为这里不是他原先的世界,人的生死就如草芥,这种事不可能只上演一次就结束了的。
落十一照旧去送卷宗时,未见到白子画,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心思乱的很,实在无法静心下棋。
走在绝情殿的长廊上,一朵粉色的花瓣随风翩跹落入他的眼帘,落十一不由停下脚步,伸手去接。
他抬眼看了一下檐外开满枝头的桃花,拿着落在手中的花瓣放在唇边,垂下眼睑,感觉到唇上一片冰凉。
忽而他又伸手将它放回空中,让它随风而去,在空中浮了片刻,落在地上成为残英。
落十一看着,又想起几天前的事,“花开的再盛,也还要随风落地,化为尘土……”落十一抱着卷宗离开,温润的嗓音在风中渐渐散开,“……就如人的生命,总有一天要走到尽头。”
站在不远处的白子画刚好看到这一幕,青年眼里的落寞太过清楚,他一时微愣。
这个样子的落十一,他从未见过,陌生的不像平日里与自己对局时淡然从容自若的他。
落十一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白子画才抬头看着满院盛开于头顶的桃花,满目的粉色缀着长留上方碧蓝的天空,笑倚清风,生机盎然。
白子画的声音如玉碎般清越,“万物轮回自有其道理,又何必太过执着于生死。”
旋即又想到自己的劫数,“可是人生,参不透,也悟不出,要自己明白便十分之难,何况他人?”
次日,落十一下贪婪殿时,遇见火夕。
火夕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看见落十一上前打招呼,笑容狡黠,“师兄。”
还不待落十一反应,手臂上突然被泼了水,一片冰凉,落十一看着皱眉,“你干什么?”
火夕晃了晃手里的瓷瓶,神情有些得意,然后他将落十一的袖子拉开,见上面什么痕迹也没有,疑惑问,“师兄你没感觉吗?”
“什么感觉?”落十一抽回手,又问,“你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火夕对着落十一眨了眨眼,少年稚气的面庞上一脸无辜,“三生池水啊。”
这会儿轮到落十一愣住,他又摸了摸被三生池水浇过的地方,没有任何异样。
按理说不会没感觉的,自己又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还是它对自己不起作用?
没出什么事落十一也不在意,对火夕警告道:“下次别乱拿池水泼人,小心被我师父见了罚你禁闭!”
“放心吧,师兄,我只是看看效果而已。”火夕收好瓷瓶,对落十一讨好地笑道:“上次看见那名弟子被推进池子里,什么都没剩下,我一时好奇。”
“那可是会死人的,你又胡闹!”落十一无奈。
“只要不做错事,怕什么!说真的,那人也是活该,谁让他触犯门规。”火夕无所谓的摆摆手,丝毫没放在心上。
在这里人命不过草芥,迟早会忘。
落十一看他一脸清闲样,不由提醒道:“你很闲吗?再过两个月就是仙剑大会,你是不是想给你师父丢脸?”
一听到这个,火夕立马苦着脸,“……早知道当初就不回来了,我还没玩够呢!”
落十一没再理他,有这闲心聊天,还不如去修炼。
只是被浇三生池水的地方,总觉得太凉了,就像要透过皮肤钻到骨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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