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儒道121 无人开口

我不是来听您谈感情的……

赵松浦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看自己的恩师了。

方虚圣当年主政密州，为了推广报纸，设计对抗刑殿。

自己这恩师，为了替妓女们治病，对医殿阁老半是利诱，半是威胁。

虽说医殿论实权不比刑殿，但医殿背后终究是圣院。

圣院不可辱。

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张藏象如何做。

张藏象看着湛白凡，却感觉总也看不透她。

人族有难，她会帮。

他们清楚她的能力，却摸不准她的态度。

二十三年，也就是湛白凡刚来，还有那次众圣圣议以后，湛白凡才算是表现出明显的喜恶。

只是张藏象清楚，湛白凡无非压着情绪没有表达，她不可能没脾气。

赵松浦见张藏象迟迟不表态，又担心自己恩师，只能跟着开口。

万能龙套：赵松浦：人命关天，还请张阁老决断。

人族角色：张藏象：她威胁我就算了，你也来？

湛白凡刚准备说话，赵松浦咬咬牙，抢在恩师之前开口。

万能龙套：赵松浦：此事，是我请恩师相助。恩师她也是……

人族角色：张藏象：你恩师？是白凡？

赵松浦这才惊觉，自己关心则乱，竟然把他们的师徒关系透了出去。

湛白凡不错，松浦是我学生。

湛白凡见事情已经暴露，索性承认。

有本事，张藏象就去找圣院告状。

若圣院真为继续维持礼法尊卑，对妓女之事不闻不问，她就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诅咒人族。

湛白凡：（内心）人人都能有尊严地活着，这才是一个族群屹立不倒的前提。

张藏象心里一颤，纵然湛白凡掩饰得很好，但那一刻被针对的感觉不会有假。

圣院有共识，都知道湛白凡有怨气，但也不可能为她开科举。

众圣当年的意思，就是白凡要发牢骚就随她去，少招惹她。

但，不代表张藏象接收到那般目光，会毫无触动。

他甚至有点伤心，众圣全力培养的孩子，怨上了他们。

人族角色：张藏象：（内心）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是后世的孩子啊。

他觉得，他要不找个半圣谈谈心？

人族角色：张藏象：（内心）算了，众圣都忙，平日里也是交流圣院事务为主，怎么可能同大儒闲聊。

张藏象决定，回去拉个大儒念念，好好说道说道这个深藏不露的白凡。

差点教出来一个三甲七乙的进士，她要是自己去科举，岂不是奔着十甲去？

人族角色：张藏象：白凡啊，小心是好事，但太小心就不好了。

张藏象亲自扶起湛白凡，又示意赵松浦起身。

他的医书打开，替湛白凡和赵松浦疏通经络。

湛白凡我不能不小心啊。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但张藏象听得清楚。

除了一声叹息，他又能说什么呢？

人族角色：张藏象：带本阁去见见她们。

湛白凡好。

湛白凡和赵松浦并行，张藏象在后，朝临时安置妓女们的房间走去。

按照湛白凡的安排，除了轻症妓女，重症妓女分成两批，由她们自己选择神物治疗，还是等湛白凡同医殿谈妥，让医家人来治疗。

湛白凡敲了三下门，随后推开房门。

湛白凡这是医殿阁老、大儒张藏象。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妓女们霎时安静下来，有些妓女甚至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湛白凡别担心。张阁老是来看你们的。

湛白凡有什么话，可以和张阁老说。

张藏象看到那群妓女戒备的眼神，猜到她们并不肯轻信他。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好言安抚，但想到她们的身份，他又有些不甘心。

万能龙套：汀兰：仙女，我们……能不能只跟你说？

人族角色：张藏象：你这绰号都这么出名了？

当初宁安城头上，柳山喊她白仙，可差点被怼死。现在这是认了？

湛白凡朝汀兰看了眼，摇摇头。

妓女们鸦雀无声，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们设想过很多次见到医殿阁老以后怎么说，然而此刻，千言万语都如骨鲠喉，无法言说。

湛白凡（内心）到底为难她们。可是，不在黑暗中撕出一道口子，又怎能迎来光明？

赵松浦想劝，又碍于张藏象在此，很多话都不能说。

湛白凡都不说话，那我来说吧。

说着，还瞥了张藏象一眼。

人族角色：张藏象：白凡，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湛白凡在临山，我做了所有我能想到的事。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着湛白凡，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要甩锅吗？

但众人不约而同掐灭了这个想法，这不是湛白凡会干的事。

湛白凡一段路，我能带着你们走，但我不可能替你们走完所有。

湛白凡尽管说吧，不必顾忌。你们身后，从来不止你们一人。

湛白凡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治好你们。

她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中气十足，而是多了一丝疲惫倦怠。

湛白凡是选择自己，还是为所有人？我等你们。

张藏象几次想拂袖离去，却无法起身。

他原本以为湛白凡会像当初和众圣争执那样，用后世来直斥他们。没想到湛白凡只是简单说了几句，甚至都不曾提及她自己的抱负。

就是简单粗暴的选择，这第一批被安排的妓女们，是选择只管自己，还是为了天底下的妓女站出来，将所有的丑恶暴露在阳光下。

许久，都没人说话。

湛白凡眼里蓄满泪水，却硬撑着不让它掉下来。

那一双双绝望空洞的眼睛，让张藏象如坐针毡。

医殿不是礼殿，对于尊卑等级或许讲究，却没有那么多执念。

妓女们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湛白凡身上纯白圣洁的光辉散开，眨眼睛布满整个房间。

人族角色：张藏象：你肯为她们如此，我还能说什么？

湛白凡您还可以说更多。

张藏象低下头，眼中有惭愧。

湛白凡释放的力量不是别的，正是众圣才有的众生之力。

当年方运自血芒界回归，众议之时使用过。

后来宁安城头，湛白凡凭借万民光辉冲抵时间反噬，得以续命。

如今，湛白凡嘴上说着不管，却借这万民光辉，既是鼓舞妓女们，又是给自己施压。

张藏象突然就想到了湛白凡说过的那句话。

人族角色：张藏象：（回忆）当你一心往前时，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她，在迫使他们不要横加阻拦。

和张藏象不同，赵松浦得湛白凡亲授后世知识，马上猜到湛白凡要做什么。

人族角色：张藏象：（内心）她的意思，是让我把妓院的暴行说出去？

这不是小事，即便张藏象对妓女们有恻隐之心，却也不敢说自己就会去帮。

一着不慎，就会让自己、让张仲景世家背上污名。

赵松浦几次暗示妓女们，都被湛白凡用眼神拦下。

她不动痕迹，给赵松浦发了一封传书。

湛白凡（传书）别逼她们了，都是可怜人。我再想办法就是。

湛白凡（下拜）今日叨扰张阁老了，白凡在此赔罪。若有闲暇，必于孔城设宴请罪。

张藏象心里仅有的一丝怒气，也在湛白凡道歉后消弭。

人族角色：张藏象：你又何错之有？且去忙你的事，本阁在圣院等你。

张藏象到底还是出手帮妓女们治疗，身为医家人，见死不救不是他们的信仰。他离开以后，屋子里的气氛仍然死一般的安静。

湛白凡不惜以白身得罪医殿阁老，但这群妓女们没有一个敢站在她身后，让他恼怒不已。

但赵松浦虽然生气，也知道这不能怪她们。

寻常人，谁敢做这种事？

妓女们偷偷看着湛白凡，怕她会生气，再也不管自己。

当年湛白凡成名时，流传出来的形貌戴着斗笠，不见笑貌。如今她摘下斗笠，掩饰得再好，妓女们也能感受到湛白凡的疲惫。

她很累，她扛起了一切，她要帮的人却离她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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