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鬼主归位【十二】

苏盛看着窗户外那一方黑压压的天空，第一次感觉到冬天是这么难熬；走到现在，什么也没有留下，只留下了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和狼狈的自己。

“苏盛……”方玉宇叫了他一声。

“嗯？”苏盛看着这勉强还算得上干净的牢房，空气虽然算不上特别清新，但也没有异味；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年，还能不能等到来年春天。

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忘记了来时路，也不知何处为归途。

“你还相信真情吗？”方玉宇哽咽了一下，问道。

两个同样落魄的少年，在此相遇，本有着说不完的言语，此刻却谁也不知从何说起。也是，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真情？”苏盛自问，是啊，你还相信真情吗？

这一路走来，眼睁睁看着苏家家破人亡，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些曾经笑脸相迎的人，苏家出事之后一个走得比一个远，谈何真情。

算了，这个世界或许就是如此，一开始的时候接受不了，后来时间过的久了，也就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了。

后来越来越相信命中注定，对于很多的事情改变不了，也就没有想过再去改变。事实上，到了最后，也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了，能够接受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最亲的人伤害，也能接受最差的结局，什么都能接受，也都能理解。

“我曾经伤害过最爱我的人，我将她的一颗心伤的支离破碎，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挣扎到了最后终于放下，也被自己信任的人所伤害，你看现在，所有人都说我是弑父凶手，我又怎么敢说相信真情；最艰难的这一段日子，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熬过来了。我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是真的生不如死，感觉自己就快要活不下去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凌到我的头上来，可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必须要忍受所有的闲言碎语，一度感觉自己见不到次日的太阳，真情这个词太奢侈了，我早就已经不敢再说了。”苏盛眼里看不到一丝光；曾经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终于黯淡了下来。

做错了太多的事情，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也就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了。

只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见。

方玉宇又想起了那个女孩，那个说要陪他一辈子的女孩，最后还是选择了背弃他。

又或许，他输就输在太过于认真。“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啊，我真的是巴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只要她眉头稍微一皱，我都会在乎好久；我不求她能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她能陪在我身边就好，哪怕我心情再不好，我都将自己的笑脸展现在她的面前，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她生日，我省吃俭用都买了最好的礼物给她；我甚至能够看着她和别的男生有说有笑，我都舍不得说她一句，可是到了最后呢？我又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苏盛不知道眼前这个永远都是心事重重的少年到底有过怎么样的经历，也不敢去窥探，因为他知道，每一个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都是急流，稍微一不注意可能就会再次波涛汹涌。

命运太爱捉弄人，只能被迫着接受。

很多的时候，静静地听着就好。方玉宇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因为得罪了人，那人不念及旧情，在我从他那里离开之后就想尽一切办法为难我，先是造谣说我杀人抢劫，那年我十五岁，帮一个走私大烟的黑道做事谋生，丝毫没有前途可言，我活着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其他的什么都不敢奢望，根本不敢说未来这种东西，一度以为自己可能一辈子就那样了，只要稍微不注意等到我的可能就是一辈子的牢饭。可是，在我那次像个孤魂一样游荡在街头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有着最纯真的眼神和最灿烂的笑容，初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听着方玉宇说着这些，苏盛却突然想起了万霜荷；其实他是知道的，万霜荷人如其名，外人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不近人，可是她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永远都是笑脸，可自己又做了什么，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开，最后终于彻底磨灭了她的希望。

好多的关系就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仗着喜欢肆无忌惮，后来最开始付出的那个人终于累了，选择了默默离开，一段关系就这样结束了。

“和她熟悉，我渐渐将自己的心门打开了，她就像是一束光，我在我那个黑暗的世界终于找到了方向，可是我当时身在黑道，这种地方是进去了之后就不可能还能全身而退的，我在那里呆了两年，每一天都活得提心吊胆，终于下定了决心逃离那个地方，可是又哪有那么容易，他们囚禁了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折磨他，还派人四处散播谣言，说我杀人，我逃走的那一个夜晚，恰好撞见了一个抢劫犯杀害了一个妇女，见到我他便将刀塞在了我手里，因为毕竟是刀，我也只有紧紧握住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刀上留下了我的手印记，再加上黑帮的陷害，我自然是逃不开入狱的命运了，没有人能够证明我的清白，也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事实上，根本没有人会在乎，我进监狱之后，我弟弟跟着他们染上了烟瘾，他受不了这种折磨，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再次回想起这些往事的，方玉宇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现在的他，却异常平静。

曾经以为过不去的事情，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了，甚至能够像是述说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

“就这样，我在这个牢房里面呆了三年，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和我说过话了。”方玉宇的语气很轻，听不出一丝的情绪，面色也格外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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