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鬼主归位【十三】

“这日子啊，真的是越来越难熬了，走到最后，好多人都走散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也不太再对其他人抱有期望，有些时候，你越在乎一个人，就越容易受伤，受过几次伤之后，就懂得保护自己了，再也不敢将太多人请到自己的生命里来，渐渐的，习惯了与孤独为伍，后来也就这样了。”方玉宇继续说道。

苏盛大概也能体会到。算了，本来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何必将他人想象的太过于美好，就算是相识了十几年的故人，变成陌生人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是的，只是一瞬间，心死就那么一瞬间；心如死灰之后，就没有那么多在乎的事情了。

就好像他走到今天这般田地，要多么狼狈有多么狼狈；最为可怕的是，自己竟然还心存期望，还觉得人间能够给他救赎。

就像是被下了迷魂汤一样，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觉得可笑。

“后来我发现，自己好像也变得越来越自私了，越来越考虑自己的感受与利益，哪怕是面对对我再好的人，我也不敢再抛却一片真心。”方玉宇说。

大概，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吧，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就换了一个模样，自己意识不到，等到后面的某一天，突然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这么陌生。

“最开始的时候，离开黑帮那段时间，尽管我过着逃亡的生活，可是我还是想要把最好的给她，心甘情愿；可是后来啊，我入狱之后，她来看过我一次，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当时心里真的是说不清的感受，我甚至连与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我没有力气再次面对她，更加别说再为她付出任何一点，我什么也付出不了，也什么都不想付出，我越来越自私，只想自己过好每一天，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想再顾及他们的感受，从来都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又为什么要像个救世主一样普度众生？”方玉宇像是在自言自语，有像是在和苏盛说。只不过，他面对着的，是昏暗的灯光下自己那个孤零零的影子。

苏盛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苦难也好，磨难也罢，想必眼前这个少年没少经历。到底看过怎样的人情冷暖才有了现在的无动于衷。

有些时候也别怪其他人，纯粹就是你自己自找的，又不是少了谁就会活不下去，是你自己将一些人一些人看得太过于重要。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自己别对一些人抱有希望，你就会少受许多的伤害。

别指望有人会关心你，任何人都没有义务，你早晚要明白的道理，非得要心痛一次才彻悟。你永远要记住，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人一旦有了依赖，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因为这说明你自己已经将一颗心交在别人手上了。

还得要怎样被伤害，你才能放下，才能波澜无惊，才能平静。

后来啊，无所谓了，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也不想太特意去处理一些事情，也不太期待，就这样了，按照命运给的牌，将它打到底。

“后来，我听说，她遇到了一个男孩子，他对她挺好的，比我对她还好，听说她笑得很开心，就快要结婚了吧；我想这样也好，有人能够照顾她了，也许再过那么几年，她就会连我的模样都快要忘记了吧。”方玉宇像是在说着一件别人的故事。

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内心到底是真的泛不起涟漪还是波涛汹涌，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那次啊，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心里有她和那个男孩子的照片，她看起来是真的特别开心，笑容一如三年前那样纯真，干净纯澈的眼睛还是让人一看就觉得好暖；我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见到。”方玉宇终于抬起了头，视线正好与苏盛撞上。

苏盛被他这一望，莫名有点紧张。他无法对方玉宇的感受感同身受，只能做一个倾听者，静静地听着他说的。

“十五岁那一年，我逃出来，在一处巷子里面暂且栖身过，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方巷子吗？昏暗的灯光连地面都照不亮，映照着残破的墙壁，发出凄凉的光；抬头见不到天空，走在那个巷子里面，抬头见到的是一方黑压压的楼层，往里面走一点，那一段路面都是坑坑洼洼的，长满了青苔的路面，似乎永远都是潮湿的，那里太阳是照不到的，只能靠蒸发，于是长期都会散发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息，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暗无天日的气息。往里面走一段距离，再转一个弯。走一小段距离，再转一个弯，就能够看到我住的那一栋房子了，十一巷，楼底的住户门上贴着的，可能是去年的对联，残缺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一部分只要一有风吹过就会飘荡在空中，看不到一丝生气，楼下经常能够传来小孩的哭闹声，夫妻吵架的声音。我经常坐在窗户那里发呆，因为那里是在我走进那个巷子之后，唯一能够看到光的地方了，有时候，夏季的傍晚六点左右，不开灯的话屋内就是漆黑一片了，我还以为南方天黑得早，直到某一天我走出那个巷子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是因为那里太暗了，见不到光而已，不是天黑了。我在那里住了两个月左右，就来到了监狱，我却发现原来我那两个月左右住的地方，和监狱里面环境唯一的区别就是监狱不能自由出入，仅此而已。”方玉宇回想起来这一段过往，才明白钱真的是个好东西，世界上很多苦难的根源，都是因为钱而起。

苏盛听着方玉宇说着这些，他是想象不到那种环境的，他这十八年来住的房子是最好的江景房，吃的用的全部都高人一等，他是从来没有想过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还有这种生活。

方玉宇看着苏盛沉思的模样，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有酒，喝一杯？”

“好！这一杯敬过往，敬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过去，敬那些糟糕的回忆，是好是坏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敬往事一杯酒，再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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