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邻山柔美的月色下,一青年一少年坐在光洁如镜面的石桌边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那开满了鲜花的粗壮藤条上的秋千,正随着微凉的夜风前后摇摆……
“知道我是什么妖吗?”
“前辈神功无敌,道门之中自然早有传闻,据说前辈是从一条小青蛇修炼至此。”
“你小子倒是实诚,没错,我正是从一条青蛇历经化蟒、化蚺、化蛟三劫终得证大道。”
“前辈……”
“嗯?”
“我观您腹生五爪、鱼鳞龟眼、不止生有龙角龙须,行走之时更是隐隐有华光相伴,若不是这歧邻山中的无名封印……想必您早已化身真龙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辈笑什么?”
“好小子!竟然连这点都看得如此透彻,那我且问你,你可知我为何被困于歧邻山中,无法得证真龙圣身?”
“这……晚辈不知。”
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大口气,蚀寂轻轻将手中的半月形玉佩贴在了额头:
“说来话长……”
遥望着天边的月色,蚀寂的眼中竟是有些感伤,弄得姜落天一阵不知所措。
血渊战场北部,妖皇殿
慵懒地倚靠在自己那妖皇座椅上,惊鸿那邪魅而又威严的眸子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仔细地打量着来人:
“你想听听蚀寂的故事?”
一身铿锵轻铠的姜恩泽怀抱着头盔站在大殿中央,听了惊鸿的问话后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没错。”
“哈哈哈……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只要前辈愿讲,晚辈洗耳恭听。”
歧邻山,毒潭东岸
再次浅尝了一口面前石桌上的茶水,蚀寂也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大概是四百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只是一条生活在血渊战场南部的普普通通的小蛇妖,简单地有了些智慧,不过脑子并不怎么灵光,但是奇怪的是,我竟然找到了爱情。”
“爱情?”
“没错,爱情……”
嘴角泛起一抹幸福的微笑,蚀寂继续道:
“她也是一只蛇妖,剧毒的竹叶青蛇,名字很美,叫墨玉,和我这种没有毒的小草蛇相比,她就好像是一位女王一般。”
“所以您就因为仰慕掉进爱河了?”
和蚀寂聊了一小会儿,姜落天感觉这位高高在上的妖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不近人情,相反,他的情感十分细腻,所以姜落天也是恰到好处地打趣了一句。
“差不多吧,那时候的我还真的只是对她处在仰慕阶段,毕竟,那可是一只灵智极高的大妖。”
“您喜欢墨玉前辈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她的实力吧?”
“当然不止,墨玉温柔、善良,不同于其他的毒属性妖怪,她的心就好像圣洁的银河一般无暇,她会教育所有生性残暴的小妖少造杀孽,也会将误入领地的人类安全送出山外,同时她更是致力于人类与妖怪的和睦相处,只不过成效不是很好罢了。”
“后来我也成功修炼成大妖了,和其他妖怪不同的是,我没有任何属性,是墨玉把她的内丹分割了一小块助我悟的毒属性,也正是在那时候,我跟她表白了。”
蚀寂俊俏的脸上泛起一抹幸福的神色,好像那些美好的日子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她没同意,不过我从她的眼中能看出来她对我其实是有意思的,可能是出于女王的矜持,或者是单纯的害羞吧。”
“那后来您和墨玉前辈……”
“后来啊,当然是脸皮厚的我获得了胜利,她答应我,只要我能修炼至化妖境界,就同意和我先试试……”
“这不是挺好的吗?”
“呵呵……是挺好的……”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蚀寂眼中的柔情渐渐化作滔天的愤怒,他的神色也从最初的温情变为了现在的悲痛。
“前辈……”
姜落天能感受到蚀寂心中的那份酸楚,但是此情此景,他却不知该怎么去劝慰这位实力滔天的妖王,他知道蚀寂和墨玉一定有着什么故事,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好在蚀寂只是低迷了一小会儿,而后便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天赋的原因,我一直没办法突破大妖境界,就这样过了一百年……”
“那你们俩的进展?”
“还算可以吧,反正那时候我们都是大妖,平时也会互相玩闹,只不过没有那么亲近罢了。”
“墨玉前辈后来……”
“哼!”
嘴角浮现起一抹令人遍体生寒的冷笑,蚀寂的眼中好似能喷出火来:
“之前我说过,墨玉致力于人类和妖怪的和睦,也正是这一点害了她!”
“难道……”
“是大楚!三百年前,墨玉受大楚之邀前往叶阳郡商量解决人类和妖怪的交流问题,我们也跟墨玉说过这是阴谋,但是墨玉却无论如何也要去走一遭!也正是这一去,她再也没有回来……”
“按照您的说法,墨玉前辈既然是灵智远超其他妖怪的大妖,既然你们都能发现问题,那她应该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呢?”
蚀寂摇了摇头,语气竟是有些漠然:
“她说了,这种事情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可能会有牺牲,也可能会有遗憾,但必须要有一个人、一只妖主动站出来,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必不负初心!”
姜落天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人或者一只妖出现敬佩的情绪了,即便是强如血窟老祖,他也只是尊敬,但是看看墨玉的事吧!
她明知大楚邀请她前往叶阳郡是阴谋却还毅然决然地前往,她这么做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却是妖怪对人类信任的表现,如果以后真的存在人与妖共存的年代,那墨玉迈出的这一步,必将是两族信任的基础!
“墨玉前辈大义……”
“大义?呵……大义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那大楚捉去了?”
“他们为什么要捉走墨玉前辈?”
“贪婪,或者说虚荣吧。”
“虚荣?”
“当时天下盛行驯服强大的妖怪当坐骑,所以美丽、强大的墨玉就被盯上了。”
“畜生!”
“畜生?不要脏了这两个字。”
重重地叹了一大口气,蚀寂又道:
“墨玉相信,人与妖共荣的世界是存在的,但不是一方奴役一方,而是友好、平等的共存,所以她虽然被大楚折磨得不成样子,但却仍不愿低头。”
“那后来呢?”
“后来……”
蚀寂的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血渊战场北部,妖皇殿
“所以就是那时候蚀寂前辈来到了北部?”
姜恩泽小口地抿着手中茶水仰头对着茶案后的惊鸿问道。
惊鸿的表情仍旧是那副无喜无悲的模样:
“是啊,那条绿长虫满脸鼻涕泪水地趴在妖皇殿前叩头,哭喊着要师傅收他为徒,喏,就是那里。”
一边说着,惊鸿还一边笑着指了指妖皇殿外那有些凹陷的石阶,那是蚀寂当年叩头磕出来的。
“后来呢?”
“后来他成功了,差点死在殿门外,你说这厉不厉害,堂堂大妖,差点因为叩头太多死掉。”
眼中泛起回忆的神色,惊鸿一改严肃,忍不住笑道:
“不过也正是这份执念让师傅动心了,破例收了这个天赋好像烂炉灰一样的家伙,还给他赐了个名字——叫蚀寂。”
“可是银瀚老前辈……”
“是啊,收了蚀寂没多久师傅就没了,血窟前辈和定川前辈来找师傅,希望联手去境外查探邪魔的动向,也就是第二天,我接任了妖皇之位。”
“那蚀寂前辈……”
“绿长虫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因为他天赋不好,我就拼命给他找灵草灵药加强根骨资质;因为他属性不纯,我就全天下搜罗各种剧毒之物给他服下,再用血窟炼体术帮他吊命强身;因为他化劫将至,我亲身抗住天雷也要助他渡劫,也正是这样,才有了后来孤身打上大楚的毒蛟蚀寂!”
“您做这些用了多久?”
“一百七十五年!”
说到这里,惊鸿一反常态,当即破口大骂了起来:
“那个废物,用了老子这么多天材地宝才勉强跨入蛟龙之境,结果却害怕死掉不敢突破真龙天劫,气得我……”
“蚀寂前辈应该是怕见不到墨玉吧?”
幽幽一叹,惊鸿还是笑了起来:
“是啊,我原以为近二百年的苦修能改变他的想法,结果这畜生还是背着我偷偷打上了大楚!”
“至情至性,不忘初心,蚀寂前辈也是个人物啊!”
“人物个屁!要不是老子去接应,他和我弟媳妇怕是都要交代在大楚!”
“哈哈哈……您一边骂着蚀寂前辈狗屁不是,一边称墨玉为弟媳妇,您可真是……哈哈哈……”
“别跟老子扯那些没用的,本来我是想带他们来血渊战场的,但是墨玉却……唉!”
惊鸿的脸色明暗不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得化作一声长长的无奈叹息。
“墨玉……怎么了?”
“她说血渊战场是妖族聚集最多的地方,若是他们逃到这里便是给妖族和人族添堵,因为我当时出手并没有展现真身,所以也没人知道是我救了他们。”
“所以您就被墨玉赶回来了?”
淡淡一笑,惊鸿苦涩道:
“是啊,那丫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浑身是伤还敢跟我大吼大叫,最后在蚀寂以死相逼的情况下,我还是把他们送到了歧邻山,孤身回到了妖皇殿。”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您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我又怎么会不上心呢?不过他们俩也只是平静地过了二十五年而已。”
“大楚发现了他们?”
“是因为绿长虫真龙气息的流露引来了大韩的人,而且参与剿杀的不光是大楚,就连大齐、大韩、大燕,都派出了当时最最精锐的弟子和长老准备联手灭了绿长虫和墨玉,不过当时大燕的首席大弟子燕云渡被墨玉的信念所感动,说服了当时最年轻的长老第五年华,所以最后绿长虫留下了一条烂命。”
“墨玉前辈是不是……”
“对呀,就是那时候墨玉走了,但却成功给绿长虫留下了一丝血脉……”
歧邻山,毒潭东岸
拭去眼角的泪滴,蚀寂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水:
“当时他们杀到歧邻山时墨玉正在生产,若不是燕云渡和第五年华收手,恐怕那时候我就交代了,不过墨玉还是没能逃脱此劫。”
“您当时就没想过报仇吗?”
姜落天的神色有些动容,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肯为了爱情苦守近二百年并杀上大楚的蛟龙会这么认了所为的天命。
“当然想过,甚至那一瞬间我都想冲上去跟他们拼了,不过墨玉却不让我这么去做,她怕这三百年来人族和妖族日渐缓和的仇恨再次爆发……”
嘿嘿一笑,蚀寂神色有些无奈:
“她还是那么善良,我只好答应,况且那时候我也有了孩子,再加上歧邻山中的数万妖族性命,我只好接受了他们的封印,并答应永不离开歧邻山中心。”
听蚀寂说到孩子,在联想到今日午后蚀寂和麻脸的谈话,姜落天突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前辈!您那孩子……”
嘿嘿一笑,蚀寂把手中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玉佩塞回到了姜落天的手上,背着手站起身望向天边那一抹皎洁的月光:
“我的孩子?她叫——竹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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