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一往无前（下）

“汲取！”

还是那万年不变的汲取神通，但在青枝疯狂燃烧气血与生机的恐怖加持下，这无限逼近巅峰化妖的逆天神通，终于在世人面前露出了它的獠牙！

它，竟然直接吸取了术法！

这可是经过道人体内人丹（小腹那颗）转化的真气，不是天地间随处可见、可取的自然能量！

更何况这是术法之中的真气，经过天地法法则转化后的真气理论上是更不可能被直接吸收的啊！

可是那鹿妖，竟然仅凭着那诡异的汲取神通，生生打断了自己与城岩怒的联系，将那一大片巨大的城墙化作了自己的养料！

“呜——吼！”

刚毛猛犸四蹄高高举起，而后重重踏下，直接震飞了在他脚下的九只半化妖强者。

这头恐怖的上古巨象，此时的吼叫声竟然有些凄惨，又像哀嚎又像求饶。

它，怕了。

齐远平和术魂一本同源，自然能够体会到刚毛猛犸那种躯体被撕裂的极致痛苦。

完全能量态的它，在达到了顶峰的汲取面前竟是那般渺小。

“收！嗯？！！！”齐远平当机立断，就打算收回刚毛猛犸，但就在下一瞬间，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恐怖至极的拉扯之力在和自己分庭抗礼。

“轰——”

厚重的城墙轰然倒塌，身高直逼八米，几乎都要与刚毛猛犸平齐的巨鹿瞪着血红的双眼破壁而出。

刹那间，人间炼狱。

无数血红色的藤条好像长了眼睛半般穿刺一个接一个的道师道徒，不管是道尊还是道师，或是道徒，每一个能在那猩红的索命藤条面前逃得性命。

一具具被吸成了人干的尸体被无情地抛下，不管你是在什么法阵之中还是术魂之内，藤条所过之处，无一生还。

“这……”齐烁厉已经被那恐怖的气息吓得说不出话了，而齐远平更是满脸的恐慌。

因为，他的刚毛猛犸，就在那鹿妖破壁的瞬间被吸干了！

术魂死亡的反噬让齐远平忍不住大口喘息，甚至连嘴角的鲜血都没时间去清理，他便一步跨上铁背犀牛准备逃跑。

就在青枝吸收了刚毛猛犸那一刻，那股恐怖到极致的气息让他有些熟悉，那是超过了高阶化妖的力量！

类似的惊惧感，他只在同为化妖的惊鸿身上感受过！

跑，不顾一切！

“想跑？！”

青枝口齿流涎，吐字及其不清晰，但被他召唤而来的的坚硬藤曼可不需要说话才能传达指令。

“噗嗤——”

尖锐的藤条末端瞬间穿透齐远平的脊背，连带着那挣扎不止的铁背犀牛一同钉在了地上。

下一刻，足有五十余条藤曼蜂拥而至，从各个方位不同角度将齐远平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那一条条血红色的藤曼就好像在吞咽食物的巨蟒一般一鼓一鼓的，但那不是什么猎物，而是齐远平修道数十年的精纯气血与真气！

还有——他的生机！

即便在不断汲取齐远平的生机与气血补充自身消耗，但青枝的气息仍旧在疯狂下滑。

不过三息时间，他的气机便恢复到了原本的初阶化妖，甚至，还要更低。

至于齐远平，被吸成了人干的他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整个人宛如破布般被软软地丢在地上，嘴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一双眼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四长老？！”

齐烁厉拼死逼退面前的两只蝎妖，望向齐远平的方向。

他注意到了齐远平眼中的不甘，已经干巴得不似人形的他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他生机损耗太大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生命力供他留下遗言了。

但是，他读懂了他的意思！

跑！

齐远平说的是跑！

“滚开！”

一击荡开两只作势欲来的蝎妖，齐烁厉眼角泛着泪光，纵身跃上诡术夺灵蟒的头颅，驾起一股毒风冲出了战圈。

青枝注意到了齐烁厉的逃跑，但那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齐远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冲破了十七位半化妖包围，硬生生在青枝面前爆开了自己毕生的修为。

青枝吐血暴退，半边身子被直接炸烂，而这一瞬间的阻拦，让他再没有了继续追杀的能力。

他本就被燃血爆灵丹消耗了大量生机，现在再被他这么一炸，生命力更是下降得惊人。

使用超出自己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连续跨越两个阶段爆发处堪比巅峰化妖的力量，青枝所付出的代价可不仅仅是这随时能够补充的生机。

即便只有一瞬间，即便还无法和惊鸿或蚀寂那般的妖皇级别巅峰化妖相比，但那短暂的爆发仍旧让青枝吃不消了。

“追不上的。”悠悠一叹，青枝呼出一口气，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被齐烁厉抛下不管的一众道徒身上。

你说什么？为什么没有提起道师？因为都被杀光了呗……

毒属性，尤其是齐烁厉这种亲近草木的毒，在原始森林中同样占据着巨大优势，速度比之一般大妖也不遑多让。

青枝眼中带着几分不甘之色，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齐烁厉远去的方向，眼中杀机迸现，下一瞬，无数藤条透体而出，直接捅爆了战圈中数十人的头颅。

“用妖气把他们围死了，一个不留。”

“杀！！！”

敌方最强者已经授兽，在这一刻，妖军的士气高昂到了极致，数万大妖小妖纷纷怪叫着扑向那四散而逃的道徒。

姜落天在混乱的战斗中奔袭着，刚刚宰掉最后一个目标的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这些道徒是无辜的。

他们没参与过那场战争，更不知道这些妖怪从何如来，他们之中更多的还是近三年新招进来的外门弟子，他们本应该有更好的前程的……

忽地，姜落天愣住了，他想到了这些道徒的命运。

加入大齐数月，再加上药生殿的身份和封义茴的照拂，他知道了许多以前从未听人说起过的秘辛。

比如，强制送往边塞的道徒们。

一直以来，大齐派往边关“增援”的都是这种道徒，入门不过一年半载，用丹药强行开脉一百四十四，没有战斗经验的他们一旦上了边塞那个绞肉机，就只有炮灰这一条绝路。

“这批弟子开脉也达到了一百四十四，想来回去后也要被送去边关送死吧。”姜落天如是想到。

“世人愚昧，可是大齐……究竟想做什么？”姜落天眯起眼看着周遭的人间炼狱，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

“嗯？”不经意地一瞥，让姜落天注意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一身黑袍，遮掩了面目，身材稍显瘦小，但穿梭在妖群中的他的气息却隐约间达到了道尊的强度。

姜落天眼珠转了转，脚下奔命亡风喷出，追向了那道企图逃出战圈的身影。

“给我过来！”大笑着冲到那人近前，姜落天身上一抓其后颈，左掌真气涌动，掀开了那漆黑的兜帽。

齐烁明！

他不是应该在禁闭吗？

没错，这位大齐小公子在雪云刚被关入大齐时曾被齐羽重关了禁闭，但这家伙死心不改，出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报复被齐远玄视为实验品的雪云。

结果不出意外地，又被关了禁闭。

一直到姜落天加入大齐，他还没被放出来呢。

这个本该在大齐安心修炼的家伙，怎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剿妖的队伍中？

“不甘寂寞吗？”姜落天阴仄仄地笑着，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反派那样。

要不是这个齐烁明，要不是他三番五次地带人进山，齐远威又怎么会注意到准备前往北部的极光？

只要再等半年，再有半年的时间，极光必然会顺利到达北部妖皇域，倒是有着惊鸿的照拂，又怎会发生这般惨案？

都是因为他！

眼中的杀意难以抑制地出现，姜落天手中逐渐凝聚出一柄漆黑如墨刃红似血的匕首。

“啊……你是谁？”齐烁明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吓了一跳，但在看到他胸前来自药生殿的印花后又迅速放下戒心：“哦，原来是药师，快，快护送着本公子……呃……”

齐烁明的话还没说完，那漆黑的匕首便深深刺入了他的胸膛。

“你……”齐烁明脸色难看，一双手勾成了鸡爪状，顶着一对似要吃人的眼神望向姜落天冷漠的脸庞。

“我叫极云，三个月前加入大齐。”姜落天缓慢地做着自我介绍：“但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说完，姜落天脸部肌肉飞速颤动，很快便恢复了原本那张俊俏的脸孔。

“是你。”齐烁明不知道姜落天的姓名，但对于这张脸他有些印象。

“是我。”姜落天掌根用力，将鬼袭彻底打入齐烁明体内，而后将脸贴近了他的耳朵轻声道：“去死吧。”

“裂岩战车！”齐烁明心底一声低喝，巨大的土石战车便突兀地出现在了姜落天脚下，直接将他的身体撞飞了出去。

好大的力量！

姜落天心底暗暗吃惊，不愧是齐远威最看重的子嗣，看来他在大齐有如此地位也不仅仅是身份的原因！

这齐烁明还是第一个在鬼袭的控制中有余力反抗的同阶！不，单论实力的话，他应该要比自己还低个半阶左右。

姜落天其实早在两年前便可以悟道了，只不过那些都是小道，他看不上而已。

所以他压制了对于许多小道的感悟，不断压缩修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步道君。

所以现在的姜落天虽然只是个连道尊都不是的药师，但其真实修为比之一般的中阶道尊还要高出一截。

这也是他能轻易解决何家的道尊高手的原因，要知道，这份实力还是他在压制了其他四种真气和一半的炼体修为的呢！

“七星。”

将手中的骸粼巨刃斜斜低插进树干止住飞退的身形，姜落天一拍胸口唤出了许久不见的七星朝月剑。

当初在南部的时候，多亏了七星在最后关头发动喋血屠神遁入绝吠体内，要不然他可就交代在那时候了。

虽然归根结底是无极的气运之子这层身份在偷偷作祟，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七星也是确确实实地成长了。

“老伙计，今天就拿他的命祭一祭你的剑刃！”姜落天周身气机暴动，不再压抑修为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五大真气盘旋在七星的剑锋处，狂雷圣法催发到极致的他，真的宛若天神般耀眼、伟岸。

齐烁明掌心满是紧张的汗水，一双眼死死盯着姜落天的一举一动，他那引以为傲的术魂早在和姜落天碰撞那一下后便碎成了一地的残渣。

姜落天还在蓄力，身边的道徒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而那些虎视眈眈的妖怪竟然没有冲上来斩杀自己的意图吗？

齐烁明在这一瞬似乎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只要自己能避开那混在妖怪中的青年这一击，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想法很美好。

当那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剑气横扫而来的时候，齐烁明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幼稚与弱小。

在出剑的最后一瞬间，姜落天之前的所有威势尽皆收敛，而散发着五色奇光的七星也在那一刻化作了一把仿佛平平无奇的普通铁剑。

这一剑很慢，慢到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清它的轨迹，这一剑又很快，快到齐烁明甚至都来不及作出反应便被刺穿了身体。

这是姜落天凝聚力至今所有剑道修为的一剑，朴实无华中的极致一刺。

这就是剑法筑基中的所有奥妙融会贯通之后所带来的体悟升华，这一剑破绽百出，但，避无可避。

手掌是冰凉的，内脏是温热的，被一剑捅穿身体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痛苦。

这是齐烁明在生命的最后想到的一切，而后，这位不可一世的大齐小公子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返璞归真，天罗地网。”

青枝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姜落天耸了下肩膀笑道：“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法，再没点拿的出手的招式怎么行？”

“你这招式可有名字？”

青枝刚刚吸取了上千道徒的生命力，状态还算稳定，现在只是等众妖彻底解决战斗后，再去舔一舔尸体，就可以把这次损耗的生机补充回来了。

姜落天轻轻抚摸着七星的剑锋，屈指弹了弹，发出宛如铃铛版的好听声音。

“没有。”

青枝笑了笑，微微仰起头，因为服用燃血爆灵丹导致的眸中血色还没有完全褪去：“我观你那一剑蓄力时声势浩大，但最后出剑却平平无奇，看似满是破绽，实则精妙无穷，颇有一种舍生取义的气势，不如就叫——”

“一往无前。”

“一往无前？”姜落天挑了挑眉毛，心中不仅对青枝的文化造诣啧啧称奇。

闭着眼仔细回味中方才那融会贯通的一剑，姜落天在里面看到了极光的影子、雪云的影子、姜韬的影子、胖头鱼的影子、姜忆语的影子、竹叶青的影子、慕听颜的样子……

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或妖的影子，最后，他在那一剑的背后看到了目光森冷、杀机内敛的自己。

虽千万人，一剑破之又有何惧？

在这一刻，姜落天的双眼突然亮起两道奇异的光芒：“返璞归真，一往无前。”

青枝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加入了战局，用他那面前达到初阶化妖程度的汲取不断收拢着遍地的生机。

十七只半化妖甚至都没去理会齐远平的碎尸，在他自爆之后便腾出手来杀向了普通道徒，这岂止是杀鸡用牛刀能形容的？

他们的加入，让战况变得明了了许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万人大队，只剩下了一个幸存者。

嗯，极云药师。

将齐烁明已经被吸干的身体丢到齐远平的碎肉旁边，姜落天随手在地上拔出震钢矛屈指弹了弹：“是个好东西。”

这场战斗，妖族死伤三千零二十四，大齐死亡——一万零五百四十八，其中道君一位，道尊三十二位，道师一百四十四人。

青枝通过汲取神通吸收了不少生机之力，恢复了被齐远平炸伤的身体，此时除了有些虚弱外，并不耽误战斗力。

“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回去？”已经服下疗伤丹的长爪捂着胸口上前问道。

伸手拍了拍踮起脚也只能到自己腰间的地鼠脑袋，姜落天冷哼一声道：“还有十九人。”

长爪疑惑地看向青枝，青枝却是了然地颔首：“我知道了，有需要随时开口。”

青枝当然明白姜落天的意思，围剿极光的道尊还有十九人活在世上，姜落天是要去亲手杀了他们！

“齐羽重和齐远玄呢？”青枝趴伏在地上，轻声问道。

姜落天盘膝而坐，嘴上叼着一根小草棍，随手捡起一块齐远平的碎肉递到青枝嘴边灿烂一笑：“找找机会呗，我尽量。”

大齐

齐羽重面色森寒地盯着面前已经失去了光芒的三道玉符，嘴角的胡子微微颤抖：“齐远平、齐烁兴、齐烁明……”

齐远玄就那样安静地立在他的身后，闪烁着利害道则的眼中同样充满了愤怒：“是他……”

“姜落天。”

齐羽重因为愤怒，神极度不稳的他身侧当即出现了无数幽魂，而其中最大的那只是一个威猛的巨犬，若是姜落天在此，一定能一眼认出这巨犬，正是那云清沟的忠犬——绝吠。

已经化作齐羽重术魂的绝吠魂灵眼中是一片暗淡的死灰色，看不到丝毫生气。

“忍——”齐羽重咬牙切齿地下达了命令，一双鹰爪似的手指竟是直接捏碎了面前的桌子。

七日后，一个衣衫破烂、浑身鲜血的身影爬进了齐生堂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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