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蒂的脸颊感觉到布料的柔软感,有一股空濛的声音扭曲了梦中的空间,促使着自己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向四周张望,气若游丝的木调香探进了她的鼻腔。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个味道的承托,她的灵魂一下子轻盈了起来,于是蓦然睁开双眼。
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毕维斯的眼眸中。
这样浓重的夜色里,那对透亮的蓝色,像是琥珀里的时间,微暗的火。
蔓蒂只觉得浑身湿透一样的黏,发现已经出了一身大汗,清醒之后,更是被源源不断的冷风肆虐。
毕维斯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与她一同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脖颈,企图让她冷静下来。
她脖子上的肌肤都是冰凉冰凉的,这样诡异的体温,根本不像是正常人。
他拥紧蔓蒂,顺着后脖颈往上,手指穿出了她的金发,扶着她的后脑勺,趁势用手轻轻拍打着后背。
毕维斯见过妇人这样安抚她们的孩子,不知道这招对蔓蒂有没有用。
不过她显而易见地平和了下来,呼吸幅度也降了下去,可是,她居然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毕维斯:“对不起,来晚了,我早该想到的...”
毕维斯开口道。
他把下巴轻轻搁在了蔓蒂的头上。
可以看得出来,蔓蒂已经在极力克制泪水和哽咽,她蹭着他胸口的衣服,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
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这是今年的初雪。
皇宫里灯火稀疏,空中与光同尘的洁白,仅仅积了薄薄一层的雪膜,就足以将往事铺平。
可能多年后,想起此时的这个夜晚,那个人或许只是细斟浅酌着,毫无波澜地看着梅花白了头。
毕维斯卡着蔓蒂的双臂,将她抱了起来,柔而缓地将她抱到了床榻上,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蔓蒂双眼空洞地看着窗外,每一片雪花飘落的声音,都在衍生出情路漫漫的感叹。
她不曾想到过毕维斯会来,但是既然他来了,她就不会放他走。
这一次,蔓蒂的手像钳子一样,不允许他的手有半点挣脱的痕迹。
而毕维斯本来就没打算离开,至少今晚,绝不会离开。
他的手被蔓蒂禁锢着,大不了就在她的床头坐上一夜,很冷,也很累,却也比穿上书页般的衣冠,步行在恭敬的瓶型尸首之中强得多。
更何况,能在她身边待着,四季也只如一日。
蔓蒂呆呆地看着他,神情中没有了白天那种满溢的生机,好像她的感情世界一下子变得空白。
毕维斯也就这样与她对视。
两个人都不开一语。
雪不停地落下。
毕维斯:“我就在这里,你睡吧。”
毕维斯伸手,想去触碰蔓蒂的脸,犹豫不决之后,又失落地放下。
蔓蒂皱眉,一把抓起了那只手,上面带着她的专属牙印的那只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蔓蒂“求您了,殿下,只此一晚,求您正视自己的心。”
她心里,怡情和沉痛混杂着动荡起来。
毕维斯来找她,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她那些懵懂模糊的猜测一下子被证实了。
他要她尽其一生的报恩。
他要的不是报恩。
而是她。
但是后来他俯身而下,把那些散落一地的纸张亲自捡起,每一张都轻若鸿毛,却又重若铅铁。
他甩开那些公文的时候,要的只是一瞬间的义无反顾,暂时脱离他王储的高贵身份,在那一刻,他想要正视他的意中人。
可只是一刻而已...
毕维斯已经记不清了,多少年没有这种眼眶酸湿的感觉了,对他来说,落泪都是负罪。
他们两人之间是一阵沉默。
她在等。
外面的雪一层层地积。
蔓蒂只觉得眼前一阵酸涩,就像那些雪真实地落在了眼里一样,眼中的水泽冻了又化,化了又冻。
而在她合眼之际,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先是蜻蜓点水般的淡薄,渐渐越来越厚重。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尽情呼吸着她身上的无名花香,那股在夜里潜伏于床底下的香,那股在午后盘旋在窗框上的香。
原来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她真的来过。
蔓蒂心中结霜的悲伤在这一瞬间全部解冻,化作眼角无穷的泪倾泻而出。
雪已经可以停了。
她的意中人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
毕维斯吻去她眼角的眼泪,吻去她眉间的褶皱,吻住她非甜非涩的双唇,蔓蒂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却哭得更厉害了。
本以为,一生只是各人各下门前雪,而现在终于可以和他分享那些隐晦与皎洁。
她能感知到毕维斯掉落下来的眼泪,一滴一滴,扎根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渗进肌底,沁入血髓。
颈间,脖根,从锁骨一直向下,发丝无意撩动着她的感官,空气静默而又热烈,夹杂着他身上的木调香。
紧紧贴着其胸膛,她的手覆于其心脏之上,这样滚烫,就如同他现在的眼神一样。
耳边尽是厮磨,她再度闭上了眼睛。
且当做是酗酒的人借着酒劲,他也想借着这样难得的漆黑,卸下一切迟疑不决,手脚竟像是傀儡一样,无法自拔,无法脱离她的控制,反正他也不想脱离。
她从未觉得他的呼吸这样近,又这样炙诚,带着长刀烈火烧过的肺腑,似乎能听到彼此血液中的簌簌低语。她的脸颊上的光也被渐渐点燃,至少今晚,这样艳色的红,不会退潮。
“殿下,你说雪...会融化成...什么?”
“是...春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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