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通往地狱的泥泞路中,白色月亮坐落在湖心岛上,这时候,天空中会传来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不能迟疑一分一秒,因为月体会猛然炸裂,猩红色的血水快得像离弦之箭,如若一个巨人的组织体,被风割破,血脉喷张,转眼间就纠缠至身后。
蔓蒂“再得快点,再快点...”
仿佛山头已经触手可及,蔓蒂无数次想逃脱血水的侵蚀,却又无一次不被吞噬,被卷挟着拖下去,胸口的沉闷迫使她张开嘴,腥酸滑腻的感觉从口腔爬到腹腔,鬼戾的声音又在耳边叫嚣,所有的知觉被痛苦相继倾覆,全身的肌肤都在形变,萎缩。
救救我...
雷琳娜:“蔓蒂。”
母亲轻微的触碰使她骤然苏醒。
蔓蒂突然睁开双眼,眼白布满了四处伸张的血丝,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起伏的胸脯久久无法平复。
雷琳娜:“又做梦了?”
她半倚,微红的双眼半眯,睫毛上耷拉着零零碎碎的水珠,被少女的手统统抹去。
熟悉的床,熟悉的房间。昨晚这趟炼狱,终于是淌过去了吗?
蔓蒂“没事!母亲,”
蔓蒂一骨碌爬起来,将身后藏在睡衣里的头发捞了起来,随手扯下一个素色的发带,娴熟地把一头金色的卷发盘在后脑勺。
雷琳娜:“等一下,蔓蒂。”
雷琳娜拦住了她手中的便衣,她失神又尴尬地笑了笑。即便从梦中逃脱后得以窥见晨光,她仍会害怕,究竟还有多少个夜晚要这样度过。
雷琳娜:“母亲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宫廷宴会,但是安克拉伯爵的周年宴请,是三年一度的贵族聚餐,名为聚餐,实为会议,是政治上的拉帮结派...天哪,当我没说。”
蔓蒂“好啦母亲,我懂,我会认真参与的,不过按照银卫队骑士守则,正式场合都应穿着制服,那些繁文缛节是不是...”
蔓蒂斜视着门外排排站着的侍女,捧满了礼服和各样发饰,雷琳娜无奈地笑笑,转身向门外挥了挥手,示意其撤下。
蔓蒂“谢谢您!”
蔓蒂粲然一笑,伸手拥抱她。雷琳娜覆上蔓蒂的后脑勺,灵巧地解开她的发带,随后引她至梳妆镜前,随手翻出一把木梳哼起了小曲。她的女儿同她一样,就像困在金缕笼里的苍鹰。羽翼丰满,毛色亮丽,却一生都无法回归苍穹。
雷琳娜仍记忆犹新地记得,当梦想与现实冲突,蔓蒂曾做过怎样的权衡。
在一个长夜里,她拔光了后院里的所有雏菊。结果睡在了花圃里,忘记当晚数到的是奇数还是偶数。最终决定一个也不放下,做一个英勇的骑士,也是一个高贵的千金,跟随内心的抉择,也不负家族的重负。
没办法,就当做是能者多劳。
雷琳娜:“即便是骑士的装束,哪有像你这样乱束发的。”
雷琳娜的巧手几番翻转,瞬间便完成了一个简洁而不失庄重的发髻,留下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满是少女的灵动生机。
雷琳娜:“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什么如此痴迷剑术。”
雷琳娜弯腰捧起蔓蒂的脸,吻了吻额头。
蔓蒂诧异,愣了一会后反问母亲:
蔓蒂“那您当年不也是如此?”
雷琳娜微微犹豫。
雷琳娜:“其实,我更希望你一生远离鲜血与杀戮,”
她轻抚蔓蒂的面颊。
雷琳娜:“看你生的这般美好,竟像是十重天上的天使,该日夜伏在神的脚边,只为歌颂和赞美而生。”
蔓蒂表示不赞成。
她扶剑,单膝跪下,左手覆胸。
蔓蒂“从十重天而来,我愿放弃曼妙的歌喉和天使的双翼,而成为您永远的赤子,无论何时都会佩剑驾临,为您成为世间最柔软的坚强。”
听完这话,雷琳娜显然是被吓到了,一面感动又一面惊吓,注视着女儿真挚的眼神,不知该鼓励还是批评。
雷琳娜:“嘘——”
雷琳娜堵住蔓蒂的嘴,心虚地望了望门外。
雷琳娜:“别瞎宣誓,你要知道你该效忠的是王储殿下。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但是你父亲特别喜欢。”
蔓蒂挪开母亲的手,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睛:
蔓蒂“为什么非要步父亲的后尘,我是我,又不是他,对不对,我亲爱的女士。”
雷琳娜:“机灵鬼。”
雷琳娜说完就趁机挠痒,抖出了一串串的笑。
萨尔:“夫人。”
萨尔伫立门外干咳了两声,显然对这对母女仍在拖延时间打闹有些轻微不满。
雷琳娜:“看你父亲都亲自来催了。”
雷琳娜拍了拍蔓蒂的肩膀。
萨尔:“作为一名骑士,难道不该恪守准时之务吗。”
萨尔声线轻扬,看着手中的怀表,岁月的打磨显得他更具威信。
蔓蒂“是!父亲!我准备好了。”
蔓蒂匆忙地提剑跃起,跌跌撞撞,冲出门外。
他斜睨了一眼火急火燎的女儿,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媲美热锅上的蚂蚁。
“哐当——”
只感觉到脚下一阵掣肘,她便被萨尔横空而出的剑鞘绊了一下。
整个身子前倾,松紧不适的制服又带偏了她的平衡感,看着飞速凑近的地板,连手都来不及掩护,就倒在了地上,落地的巨响惊得成群的侍从往楼上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萨尔:“体术不合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通过考核的。”
萨尔犀利转身,身后的披风掀起一阵凉风,让人忍不住想打寒战。
“你当父亲也不见得合格!女儿今天没睡好!”
雷琳娜焦急地拨开侍从,看着蔓蒂别扭地爬起来。
还好没摔伤。
蔓蒂“...”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父亲的背影,拍了拍一膝盖的灰尘。
生活呀,若缩到极简,一只蝴蝶就能找到无限的花园,一棵树里就有美丽的江山。
蔓蒂着实不想如此畏畏缩缩,就算过得再怎么多灾多难,灵魂的糖分也减不得。
可鲜有人愿意接受。
自打一接触礼仪课,她就知道自己压根不合适,对于这种故作姿态的东西,她懒得搭理。
可企图扑腾的鸟总要受点打击,她特立独行的作风没少受别人的唇枪舌剑。除了在银卫队和佣兵团一类的地方,别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嬉笑。
不过,她宁愿做这样的鸟,也不想成为困顿在笼子里、眼睛都不再发光的豹。
真是不想出门啊...
蔓蒂伸了伸懒腰。
蔓蒂“我才不会去效忠什么王室,我就效忠我自己。”
蔓蒂唧唧啾啾地小声嘀咕,确认父亲已经走远,才蹑手蹑脚下了楼。
蔓蒂“谁稀罕那个破王储。”
曼陀罗之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