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修为到韩泾涟这种程度,吃饭睡觉等已经不重要了,自然,韩泾涟又是在居所闭目躺了一晚。
及至黎明前夕,他才迷迷糊糊的小憩了一会儿。
迷蒙中,他似乎看到了月尘跪在门外,整整一夜,可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窗前时,台阶上的青藓却只有他走过的痕迹。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外面的人。
是月宸。
他并不奇怪月宸能找到他的居所——毕竟放眼整个驭风门,谁不知道临云仙君住在什么地方?
初醒时朦胧的视线看过他时,一时间竟有些恍惚,门外站着的人似乎同多年前跪着的人重合在一起。
他缓缓地开口:“月宸?你来干什么?”
他的嗓子竟有些沙哑,这也令他很是奇怪,毕竟到了他们这种地步的,很少会得风寒害病。
他自然也不是生病了,怕是昨晚想了一夜乱七八糟的,以至于清早起来时喉咙有些干涩罢了。
他清晨时嗓子干涩是常态,不过自月尘走后鲜有人注意罢了。
月宸手中端着一个砂锅,听见门内的动静,他举起一只手挥了挥:“仙君,我能进去了吗?”
胸口略堵的韩泾涟并不想理会他,但月宸早就很不客气地开门走进来了。
他把砂锅放到桌子上,搓了搓手,缓解一下不流通的血脉,然后打开了盖子,一股清香从砂锅里溢出,洒满整间房。
“冰……冰糖雪梨?”韩泾涟有些愕然地道。
之前月尘便因为他晨时喉涩的毛病,总是未亮时便给他炖上清喉的冰糖雪梨,甜而不腻的口感入口后瞬间抚平了他喉咙的异物感,略温的汤汁直直的流入他的心底。
月宸道:“听说仙君早上容易喉涩,我们魔界总传这冰糖雪梨可以润喉,我也不知道真假,便给仙君做了些,仙君要不要尝尝?”
他内心微微触动,盛了一小碗放到汤蛊里,然后拿起瓷勺舀了一小口汤,熟悉的味道充杂着口腔,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多年前。
那还有月尘的时候。
他忍住内心的惊异,故作平淡地道:“我真的很有理由怀疑,你们魔界绝对是集合传授厨艺,你做的东西竟和你弟弟做的一般无二。”
月宸的嘴角抽了抽,心中骂了句真是个大傻子。
算了,没办法,他此刻也烦得很,他既想告诉韩泾涟自己的身份,问问他这些年有没有想过自己,桌子上那个小人又是怎么回事儿,又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不愿过早暴露。
魔后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生母,但从小就偏袒哥哥,送走弟弟后,对弟弟最后难以割舍的亲情,都已钱财的方式给了他的养母,是以得知月尘被送到仙门时,她只是和月宸吵了一架,最后怪罪于魔界狠辣的规定罢了。
魔界的规矩,每一代皇室,只能留下一个人,是为魔尊继承人。
后来,魔后在得知月尘坠崖时,她只是哭诉了一声母后对不起你,难过了一两天便如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还关心起了大儿子的婚事。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她的大儿子的身体里,会是她遗弃的小儿子。
所以,月宸并不愿让别人知道他是月尘的事实。除却这虚无缥缈的重生一事,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会信,单是照魔后对大儿子的偏袒程度,知道自己占了他宝贝儿子的身体后,岂不直接活剐了他……
可惜了,她的宝贝大儿子当初本想去看看自家弟弟身死魂消的样子,却意外被偷袭,最后被他占据了身体。
至于原来的月宸去哪儿了,关他什么事,甚至死了他才要高兴的用唢呐给他奏一曲。
虽然直觉告诉他,月宸并没死。
这也是他不愿意暴露身份的第二个原因。
“仙君。”
“嗯?”
此时的仙君难得放下了一点架子,面容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凌厉了。他细细地品着三年未尝过的汤汁,内心却五味杂陈。
自从他认识月尘以后,他的心,越来越不受他自己控制了。
究竟是谁,撬开了他坚硬的壁障,悄悄地在他心底撒下了控制剂……
犹豫了一会儿,月宸终于问出了重生以后一直想问,但至今仍未开口的疑问。
“仙君,你对月尘,我弟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韩泾涟怔了片刻:“愧疚。”
“只是愧疚?”他有些想笑,却怎么也勾不起唇角,“除了愧疚呢?就没有别的了?”
这次韩泾涟沉默了很久。
“我……我不知道……”
月宸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他怪异地笑了笑:“啊,这样啊,看来,是他一厢情愿,自讨苦吃了。”
韩泾涟没有往深处想,他听着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难受,本就未被压平的躁郁又升了起来,他抬头,本欲说:管你什么事,你不是不喜欢你这个弟弟吗,你不是想让他不得好死吗?
但目光同男人交汇时,看着那张酷似月尘眼睛的瞳珠里的自己时,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月宸干脆靠在了墙上。
“看你的样子,觉得我说的不对?”他嘲讽地笑了笑,不知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在嘲讽自己,“仙君高高在上,他不过一个奴仆,弃了便弃了,丝毫不关心他的死活,他呢,却如同一只没头没脑的飞蛾,纵使灰飞烟灭,也要一次次地冲向你,傻,愚蠢,就是因为他傻,小时候母后把他给送了出去,长大后他把自己送了出去,明明吃了亏的是自己,却天天觉得自己赚了一样,妥妥的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憋在心头多年的阴云,遇见了一个突破口后,一发不可收拾。
月宸继续道:“我看不惯他,我不喜欢他,但我也知道他爱你爱的有多深,这份爱,在你这儿竟然只是个愧疚……你把他当什么了啊……”
韩泾涟垂了垂眸,但同时也惊诧为何月宸会突然帮月尘说话。
月宸重重地叹了口气:“韩泾涟,你真的是,没有心啊……”
就算有,也一定是铁做的。
韩泾涟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沉闷而钝痛,他睫毛微微颤动着,最终闭上了双眼。
他的神情,是少有的低落。
“……是我对不起他。”
月宸自知今日说的有些多了,他收拾好情绪,又换回了往日的懒散高贵,只是他眼尾染上了薄红。
他找了个话题转移两人紧张的气氛:“你,你嗓子好些了吗?”
韩泾涟怔然,面上情绪尚未收回,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
其实,他的嗓子现在才真的像是卡住了鱼刺,说不出话来。
月宸眉头微蹙,有些懊恼刚刚的那番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加诡异,相顾无言,面色都不是很好。
最后,月宸率先败下阵来。
他如往日一般,略带撒泼地道:“仙君,刚刚是我言错,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韩泾涟音色发哑,“你说的很对。”
月宸故作恼怒:“仙君不是说嗓子好些了嘛,怎么还是这般的沙哑!”
他舀了一勺冰糖雪梨的汤汁,稳健的抵到了韩泾涟唇前:“今天这个喝不完,你别想甩开我。”
韩泾涟内心微颤,按耐住心头的异样,下意识张口,汤汁有些凉了,划过嗓口时,他才反应过来,是月宸喂的他。
“你……”
他抓住月宸的手腕,接过了那冰糖雪梨,心跳莫名加速,他声音也有些轻颤:“我……我自己来。”
月宸也不勉强,把汤蛊递了过去。
一碗汤很快下肚,见了底。
又是一阵无言,但气氛总归不似刚刚那般遭。
沉默了很久,月宸突然道:“仙君,你……你若是有些留恋他,我……我并不介意做他的替身。”
韩泾涟颇为惊诧。
月宸道:“我和他不仅长得像,孪生兄弟的羁绊使我二人在生活习性上也很是相似,你若是对他有愧疚,不如把我当做他。”
他轻言道:“你就和我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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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大笑话之一:我做我的替身,而且还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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