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九）

做些粗活，陈婆婆倒没什么。

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女儿，阿桂。

但是出乎她意料，阿桂干活还不错，基本没出过什么岔子。

虽然没了在家时的活泼劲儿，但是她们娘俩能平安的活下去，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些都不算什么大事。

陈婆婆不知道，小孩子什么的，对外界变化的感知最为敏感。

虽然不说，但是兰叶的谨慎同样感染了她的一举一动。

面对严世藩，甚至其他的护卫，阿桂都是能避就避的…

大人眼里的锋刃与冷漠，足以让人下意识的选择远离。

那好像不是一个好人…

阿桂心里想。

即便那个被人唤作“大人”的，总是笑呵呵的，脸上带着笑容。

但就是那样才吓人!

不会有好人…笑着让人拉去沉尸喂鱼的…

阿桂撞见了一回，当晚便吓得起了热，要不是兰叶发现得早，小姑娘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姑娘，我和阿娘是为了钱才不能走…您怎么不走呢？】

在阿桂眼里，兰叶识字，简直就是外头人说的…知书达礼，聪明过人！

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也要在这里?

兰叶静静的翻过一页书，放入了一枚自制的柳叶书签。

翟兰叶：我…也是为了钱。

小丫头鼓着脸，盯着兰叶瞧，明显不相信这话。

翟兰叶：你看?我这身上穿的，戴的，每日吃的，你手上捧的，哪样不是他们给的?

【不!姑娘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阿桂放下油灯，不假思索的反驳道。

不得不说，阿桂被兰叶养得比刚来时要胆大了很多。

【…很多次，大人要给姑娘添置东西，姑娘都是不要的…】

那一掷千金的样子，看着都吓人!

可她们姑娘说不要就是不要，才看不上眼呢！

兰叶好脾气的笑笑。

阿桂哪里知道什么?

她越是表现得不要，严世藩便一次比一次舍得下本钱。

直到…她要人一次性大出血的时候，可就捞不回本钱了。

翟兰叶：那些东西…可不值钱，真正要命的东西，恰恰是看不见，摸不着，估不出价的。

【看不见摸不着的?】

阿桂不解的摸摸头。

【那要来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换钱花…】

这次，兰叶不回答了。

只叫人去换热水洗漱，准备晚上吹灯休息。

翟兰叶：…

世界上最估不出价的，是人命。

有的人命好，自出生就千金不换。

有的人就不行了，穷极一生，也不能值个十来两银子。

他严世藩，到时候又能值多少?

兰叶放下手中书册，转头挑了挑灯芯。

油灯暗了下去，很快复燃，甚至比之前还要亮很多。

在最亮的时刻。

【呼…】

油灯被人一口气吹灭，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就如同严世藩…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只能等着，等到能把人一笔封喉。

门外，巡逻的护卫们接踵而至。

从步履声响起，再到逐渐远去，百十来步吧，日日如此。

这便是严府森严的戒备。

她还有得熬了…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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