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被柳淖烟一通操作吓破了胆,半柱香的时间便捧着两套赶紧整洁的衣服,一屉肉包子回来了。
柳淖烟怎么看怎么觉得让那丫头杵在她面前难受,便道:“你出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在我面前晃悠了。”
丫头忙点头,逃命似的离开。
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后,挑了一件青绿色菊纹上裳换上,内衬一条嫩绿色襦裙,脚上蹬了双月白色的白绣鞋,这屋里连一个镜子都没有,连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摸了摸头上乱蓬蓬的头发,这...这去花厅应该会吓着林柠吧。
前世她便是在花厅的簪花会上遇见林柠的,那时候她还没有被打的半死不活,将军府为了簪花会忙的不可开交,各府小姐、公子哥们入场后更是人多手杂,没人会注意到她,她那时候溜进去,能偷些糕点吃。
她浑水摸鱼进去后,在一个偏僻的小桌上拿了些糕点放在衣裙里兜着,躲在桌底下,她没想到林柠早就看到了这一切,她吃饱喝足以后便拿了几个糕点放进衣服里,揣回去给胆小鬼晓帆吃,她躲躲闪闪走到回廊时,却被林柠拦下了。
柳淖烟惊恐地回头看,一个幼齿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素绿色雨丝锦上裳,缕金丝挑线绿罗裙,梳着一个垂鬓分肖髻。肤色莹白,眉目清雅秀丽,一股子书卷气息。
柳淖烟还以为是中书侍郎家的千金,恭敬地行了个礼。
林柠快步走向柳淖烟,笑着递了颗果子给柳淖烟,语气里满是善意完全没有府里那些人的盛气逼人:“我叫林柠,征西将军府独女,我听闻你是大将军府的十姑娘。”
柳淖烟接下果子,手不自觉地搓着,头快低到了下巴,瓮声瓮气地说:“什么十姑娘,不过是个杂仆罢了。”
林柠用手指挑起柳淖烟的下巴,正视着柳淖烟,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她说的极为认真,柳淖烟分辨的出,林柠没有嘲讽她的意思。
“你若是这般认为他们便越会欺辱于你,你不是杂仆,是草原公主霓丽尔和柳伯伯的女儿,出生便比那些人高贵不知多少。”
柳淖烟自嘲的笑了笑,一个高贵的将门幼女,需要到宴会上偷果子吃吗?
“我生下来的时候,母亲难产而死,父亲把我丢在下等杂役生活的熙柠院,不问我生死,是熙柠院的舞婆婆觉得我可怜,将我带大,我五岁那年她便因为洗坏了夫人的衣衫被丢进后院的井里溺亡,自此我把舞婆婆奉为座上亲,我早已无父无母,哪里来的尊贵身份。”
林柠张了张嘴,不知从何处说起。
柳淖烟越过她,继续说道:“这世间的苦难,你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姐怎么会懂。”
柳淖烟回过神来,前世自己居然这样怼林柠,但是这次不一样,她是冲着和她成为好朋友去的。
她回头叫晓帆帮她梳头,晓帆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是手却是府里最巧的。
“小姐,我觉得你有些变了。”晓帆从身上摸出一把断了的梳子,帮柳淖烟细细地梳着头。
柳淖烟没有回头,语调平平地说:“晓帆,我到阎王那边去了一趟,阎王说我命苦,让我回来再活一世,你信吗?”
晓帆听罢便又哭了起来:“小姐真的太命苦了,舞婆婆也命苦,我希望她也回得来。”
“不哭,不哭,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柳淖烟略微提高了声音。
晓帆听罢,连忙去捂柳淖烟的嘴,她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杂仆们混住的,现下她们都出去劳作了,但也保不齐哪个偷懒跑回来,万一听见,柳淖烟怕是又有一通毒打了。
柳淖烟只得闭嘴,她们没有发饰,晓帆只得扯了块布条给柳淖烟绑了个半扎发。
柳淖烟甩了甩头,还算牢固,便拉着晓帆出了门。
晓帆一路跟在柳淖烟身后,看她越来越往花厅走,便焦急地开口问道“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柳淖烟在前头快步走着,轻松道:“花厅啊。”
晓帆突然冲到柳淖烟面前,拦着她,急急地说:“小姐,您去花厅干嘛啊?那种地方,没有得到大夫人的允许是不能过去的。”
柳淖烟拂开她,继续往前走,这回她是光明正大从花厅的廊坊进去的,路上的丫头们见状都聚在一起讨论。
柳淖烟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坦荡地说:“谁的规矩?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我是将军府的十姑娘,何种规矩将我弃于熙拧院任我自生自灭?”林柠说的对,她的出身原本就高贵,何至于此。
晓帆吓得魂不附体,拽起柳淖烟宽大的衣袖掩盖着自己。
她大步踏进花厅,花厅众人便都惊诧万分地看着她。
大夫人收起笑脸,眼神瞟了一眼身旁伺候的秦妈妈,秦妈妈点了点头,赶忙上前拦下柳淖烟,眼神示意旁边的丫鬟把人拖出去。
丫鬟们刚以上前,柳淖烟便眼疾手快地躲开,晓帆见状赶忙躲进桌底下。
柳淖烟假意哭起来,大嚷道:“大夫人,有人要我性命,我即便不受宠,但是好歹也是父亲的亲身骨肉,我害怕,大夫人,我害怕,求您垂怜,求您垂怜。”
她便是要闹,闹得满平京城的人皆知,碍于将军府的面子,大夫人不得不将柳淖烟从熙柠院接出来。
丫鬟们上前去捉,她便一边哭一边向大夫人求救,在花厅的桌席上,上窜下跳,闹得尖叫连连,点心盘子摔一地,一片狼藉。
大夫人瞧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样子,头痛的扶额,身边的太太们见柳淖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便母爱泛滥起来,赶忙来劝,左一言,右一语,把将军府苛待幼女的名头都快要坐实了。
她怒道:“停下!没些个规矩。”
这一吼,丫鬟们赶忙停下,心惊胆战地站着,花厅里寂静了一会,各府的小姐夫人们便窃窃私语起来。
大夫人见状,只得柔声对柳淖烟说:“好孩子,有什么话,过来我这里讲,我替你做主,断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
簪花会是她熬了好几个月举办的,下面还有好几场,都是为了给将军府造些文雅声势,给她的女儿选一桩好姻缘,也给她在平京立个榜样,她可不能让将军府的名声被这个小丫头败坏了。
柳淖烟见状赶忙上前抱住大夫人的大腿,泪珠豆大一颗往下掉,无人不说一句可怜:“大夫人,您可救救我,您瞧我身上这些伤,她们要是再打我,我便今晚就要没命了。”她一边说,一边捞起袖子,上面条鞭痕,青紫相交,没有一块好肉,有些还渗着血,脸上的伤随着柳淖烟夸张的表情裂了开来,混合着泪水往下滴,看着渗人地很。
大夫人见柳淖烟如是说,便也心下明白,这丫头似乎有备而来,专门挑这种大宴时刻,让她不得不把她从熙柠院接出来,却也只得顺着坡下:“可怜见的,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对将军的女儿,秦妈妈,你去把熙柠院的刁仆们找出来,谁动的手一个个拉出去发卖了!”
“大夫人,眼下快要入秋了,下等女使住的屋子四处漏风,也没有取暖的炭火,不知道大夫人可不可以念在我受伤的份上,替我修理修理熙柠院啊。”柳淖烟可怜巴巴的拽了拽大夫人的华服。
大夫人皱了皱眉,心道,这是非得出来不可了。
但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小可怜,哎,你母亲霓丽尔沟通外敌,让将军的兵马损失惨重,生产时又难产而死,一时之间,那些死伤的将士谁来给他们告慰呢,把你放在熙柠院,也是告慰那些将士了,但是如今这般,你也替母亲受罪颇多,我改日寻了机会给将军说说把你接出来。”
一个面向和善的夫人上前,一把牵住大夫人的手,担忧地说:“大夫人慈悲,这丫头身上怕是有不可见的内伤,这秋天正是寒凉,她这皮包骨头的,如何受的住,她母亲的过错,让这孩子背了七八年,也该是个头了,难不成让她死在那仆人堆里吗?”
大夫人摆出一副难为又悲悯的表情,反握住那夫人的手。
“哎...中书夫人说的是,我竟疏忽了,秦妈妈,在我院里收拾间屋子出来给她住下,找个郎中来给她瞧瞧是不是有什么顽疾。”
柳淖烟低头微不可查的笑了笑,然后赶忙规矩地站到一边,恭恭敬敬地给大夫人行了个大礼,悲切地嚷道:“谢谢大夫人垂怜,日后淖烟必每日侍奉大夫人,报答今日您的恩情。”
接着又对中书夫人行了个大礼,中书夫人赶忙上前把柳淖烟拉起来,怜惜地说:“不用谢我了,安心养伤,我改日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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