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域丽人

冷风如刀，吹拂着小玉的脸颊，她想起从前到现在的一幕幕，不禁忍不住痛哭流涕，她的这半生都过得挺凄凉，只是她没有机会去哭，也没有人可以让她哭诉。

可是现在，她站在这山腰上，望着繁华的古西城，终于选择了放声大哭，她的丫鬟在身旁陪着她，拍着她的后背。

丫鬟道：“姑娘，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冷风依旧吹拂，风声呼啸，盖过了小玉的哭声。

小玉忽然站起身，走近这悬崖边上，她望着古西城，道：“这里或许本就不属于我。”

丫鬟道：“不，姑娘，你还有我呀，还有......”

她说到这里却没有说下去，因为小玉肯定不喜欢听，所以她干脆选择了闭嘴，那是她的伤心往事。

小玉又抬起头，一抬头就看到了漫天纷飞的雪花，她伸出手去接过一片片飘落的雪花，手心的感觉是冰凉的，她不禁叹道：“这里的雪花一年里会下上好久好久，可是当它落在我的掌心的时候很快就融化了，你说它究竟是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丫鬟也似乎不太懂，只是摇头微笑着。

丫鬟道：“你说这些我不太懂，但我想，每个人的存在必然有它的意义，我的存在就是要照顾好姑娘，而姑娘则是要好好活着。”

小玉好像忽然又明白了，但想起往事她依然很伤心，依然怅惘。

小玉道：“雪它散落的时间很短，人生是不是也是这样？”

丫鬟道：“人生短短几个秋，我们只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得精彩就好了，其他的我们管不了，也不必去管。”

小玉嫣然一笑，这一刻她真的想通了，她忽然又想起一句话，那个抚琴男人的套词，不自觉的便念了出来。

“眼前风雪拂万山，是江湖人间去处。”

她望着眼前的风雪和这座繁华的城市，发现这首梨园曲所作的和此时此刻的情景和她的心情极为相似，那个男人在作词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境，或者说，他是不是也来过这里，有过她这样的心情。

小玉觉得或许那个男人和自己真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她真的很想见一见，可是在沁雪楼里她想见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这实在是一个遗憾，一个很大的遗憾，她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那个男人了。

丫鬟望着已经痴了的小玉，笑道：“姑娘，你是不是想起那个作词的男人了。”

小玉忽然发现这个丫鬟在调侃自己，笑骂道：“你可不要乱说，也不要乱想。”

丫鬟道：“我才不会，可是姑娘你竟然想他想得失了神，这实在好笑。”

小玉无法辩驳，道：“莫要闹。”

丫鬟道：“你自己想还不让我说啦？”

小玉沉默，她望着古西城里的璀璨灯火，她好像真的总是莫名奇妙的想起那个男人，可是仅仅是因为他所作的一首词而已，就因为这个就能让她一直惦记那个男人吗？

小玉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不自觉道：“你说他会不会还在这座城里？”

丫鬟微微一愣，她实在想不到自己无意中的猜测竟然是真的，她的眉毛变得很舒展，因为她家的姑娘好像真的忘记那件事了，只要她不去提那件事，小玉应该不会去多想。

丫鬟道：“我去帮你找他。”

丫鬟说完便很快往回走，她忽然加速，身影渐渐没入了无尽的黑夜，其实她说起找他不过是个借口，而是因为他已经发觉有人在靠近，而且这个人她认识，小玉也认识。

小玉回过头，才发现丫鬟已经不见了，叹道：“我只是感叹一下而已，你又为什么要这么上心。”

可是她的话丫鬟已经听不见了，只有冷风从身旁呼啸，她才忽然觉得逐渐冷起来了。

她又转身，继续望着飘落的雪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萧雪鸿只是觉得今晚的夜很难入眠，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冯子振回到客栈后早早的进入了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喝着闷酒，可是却喝得不多，他的鼻子倒是觉得很痒，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忽然想出去走一走，他想起前几日去过的那个山上，一座凸起的崖壁延伸出去悬挂在古西城的上空，那里可以看到古西城的全貌，他一到那里就被那里吸引了，不仅可以欣赏到美丽的风景，还可以感受风雪的飘零。

可是他发现这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她披着一条鲜红色的毛披风，青丝盘起，可是上面却被白雪覆盖，好像瞬间变得苍老。

她痴痴的望着古西城，就站在那悬崖边上，双手已经打开，她的脸色看着苍白极了。

萧雪鸿凝视着她，她的眼睛很明亮，在漆黑的夜空里好像一颗明亮的太阳。

因为有她，萧雪鸿觉得这里的风已经不再冷，她的身上好像包裹着一团炽热的火焰，温暖着他。

她的青丝在飘动，如天边的流云，鲜红的披风，如流动的清水，明亮的眼睛，如苍穹的太阳，萧雪鸿忽然呆住了，他已经记不起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倩影，他忽然觉得她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不是人，是神。

她就是小玉。

她美丽得好像雪山之巅的雪女，让人难以直视，萧雪鸿忽然觉得自己的咽喉堵塞，不知道怎么了，好像看到她，萧雪鸿觉得自己的胸中有一股热血，涌上咽喉。

可是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颓态，好像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了任何希望，她此时此刻心里肯定很悲伤。

她是不是要跳下这里，萧雪鸿在心里问自己，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因为他不是小玉，但他肯定是不希望她从这里跳下去的。

萧雪鸿走到了她的身后，道：“你想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或许是出于对美好的东西的挽留，即使是知道没有机会也要去挽留。

小玉回过头，不禁一愣，随即微微一笑，眼睛变得很明亮，眉毛也舒展开来。

她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萧雪鸿道：“这里平常都不会有人的。”

小玉愕然，道：“这与我想不想死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次愣住的是萧雪鸿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他为什么会觉得她想死呢？她还如此年轻，如此美丽，怎么会就去想轻生了，一定是他多虑了。

萧雪鸿道：“我以为你要轻生的。”

小玉瞬间明白了过来，痴痴的笑了起来，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有趣，与她所见到的有些不一样。

小玉道：“我才不会，我还要好好活下去呢。”

萧雪鸿道：“没错，为了你自己。”

小玉道：“为自己而活？”

萧雪鸿道：“一个人无论怎么样都要为自己活下去，即使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

小玉望着萧雪鸿，她明亮的眼睛里带这种说不出的怜悯，好像神明怜悯着世人，她怜悯世人的愚昧，怜悯世人的无知。

她居然能感觉到萧雪鸿的经历，可能真的是因为她和他真的太相似了，她好像又能想象到他寄人篱下的那种痛苦，那种必须为别人做事的无奈，因为你不做，你就会挨打。

小玉嫣然一笑道：“你要为你自己活下去，而不是我要去考虑这个问题。”

萧雪鸿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别人也没有问过自己，她是第一个问自己的，这个问题彻底把他问倒了，这十多年来，他好像真的没有为自己活过，都是被命令支配着，已经变得麻木不仁。

小玉的声音好像已经在了远方，道：“一个人连自己为谁而活都没有弄清楚就去教别人为谁而活，这不是很愚蠢的事情么？”

萧雪鸿必须承认他的确连自己为谁而活都还没有弄清楚，去教别人这的确很愚蠢。

他还得承认，自己的确很寂寞，因为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孤单的过着，没有人进入过他的世界，他自己过着一种冷清的寂寞。

可是他也的的确确喜欢寂寞的感觉。

过了很久，萧雪鸿抬起头，却再也没有了她的身影，他和她的相遇居然这样短促。

她如雾一般轻轻地走了，好像她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但是他却觉得他和她又好像早已经就认识，仿佛在他们还没有出生前就已经相识，这一次的相遇好像就是赶赴一场已经约定了很久的约会。

“这会不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萧雪鸿不知道。

他无法去预料未来的事情，他只能尽力去做自己当前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决定去寻找她，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还在执行自己的任务，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他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而干扰到自己。

之前他就觉得这个夜晚好漫长，现在他仍然觉得这个夜晚好漫长。

坐在房间里的桌前，他继续喝着还没有喝完的酒，可是这一次他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因为寂寞，他喝酒从来不是因为无聊和寂寞，而是单纯的喜欢喝酒，只是这个夜晚却不一样了，因为他有了自己的思绪，他会无聊，他会忧愁，他会伤心了，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要为你自己活下去，而不是我要去考虑这个问题。”

这一句话今晚就没有离开过萧雪鸿的脑海里，他不断的思考着，也不断的思念着，今晚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夜晚，他来古西城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经历，他或许可以说这是一个变数，一个始料未及的变数。

他倒下一杯酒，一口闷下，酒在腹中翻滚的炙热让他终于好受一些了，他今晚竟然第一次那么不想入睡，因为他难以入睡，他忘不了刚才的那个女人，和她对自己说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雪鸿已经不知不觉睡倒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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