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夜,沧澜水畔似有温酒趟过的几分熏味,两玄衣男子分别坐于两侧,面前一金玉圆桌上俨然摆放着两杯青瓷玉杯,沐浴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
右侧那位头戴了一墨色斗笠,面前碍着他饮酒作乐的黑纱被妥善的安置在耳后,他灌满了两个杯子,递了其一给面前那个随手扯下他斗笠一部分罩住早已失明的双目的诡异家伙。
“你果然还是蒙住眼来的顺眼,”马修举杯畅饮,一甩衣袖悠悠入座,“先前你让我帮你查的关于异瞳的消息……”
听到异瞳,道林坡有几分激动,不待马修说完便急而抢过话语权:“有眉目了?”
“没有。”
道林霎时咽了气:“就知道你没那本事。”
“是吗?那关于你娘的事也不必说了?”马修刻意减缓了语速,期间还不忘喝上两口,真真是要急坏道林。
“在你出生前,我曾见过你娘一面,那时候我才三岁。那段时间,你爹娘一直如胶似漆,哪怕后来宫内政变,魔王大肆积压我们格雷家族,他们也一直生死与共。你娘生下你后就死了,那一幕我曾亲眼所见,面对浩浩荡荡的神族大军,她含泪拔剑自刎,向阳而歌。”
马修记得,那日的月格外的圆,明晃晃如碎金一般闪耀,它的光芒似乎能盖住世间所有的污秽与不堪。月光下那个一席红装,如墨的眼睛里落满了星辰大海,迎风而舞,向死而生的英气女子在万马奔腾的尘沙中毅然拔剑,在肆虐的狂风里安然浅笑,冰凉的铁器拂上了她白皙的脖颈,似有一丝透亮的白光光速划过她的面颊,砸向这片血液纵横的大地,诉说着无数个亡灵的百世不宁。
格雷发了疯的策马冲向她,试图于彼岸之角握住她僵硬的手将她推向阳间。
终究是晚了一步。
在格雷被泪水浸透的视线里,在当时还不是天皇的四皇子天臧闫那失去光明的眼眸里,她,作为一代孤胆枭雄,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年幼的马修在锋刃离她的脖颈仅一毫米之近的时候被娘亲捂住了双目,一个利刃划破肌肤,鲜血喷涌而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兵器的无情寒冷与人性的重义温暖。
她走了,徒落了颗真心于凡世。
“我娘说,她是天上来的神女,也不知是真是假。”马修斟满一杯酒,摇着头浅笑着饮上一口。时间真是一个让人可敬又可畏的存在啊,而今在谈起那一年的时间,竟连丝毫的感怀都随风而逝了。
“是真的。如果他没骗我。”道林抬起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忽而极速放下,转身离去了。
“什么?他是谁?你怎么知道?喂——”马修仰着脸喊他,他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自顾自走进了无边无垠的黑暗里。他冲着他的背影打了声哼哼:“哼,又是这样。”
总是浪费我的佳酿。
如若天皇所言是真,那么……
道林知道了,要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还得去找他的爹爹格雷。
“琴师?”道林略带狂放不羁的坐在自家榻上,还顺道支起一只手臂来托着那似乎格外沉重的脑袋,不解询问着。
见自家儿子这般随性模样,格雷竟意料之外的没有说些什么,应是想起了她的音容笑貌了吧。
“不错。初见她时,她正在林中抚琴。着实一绝妙女子。”格雷深邃的眼眸深处映出眼前人玩世不恭却又能独当一面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万年光阴稍纵即逝,转眼间当年尚在襁褓的孩儿如今都这么大了,他的肩已经宽厚到可以担起自己做过的事,他的身已经可以为自己的行为埋单,他的心已经找到了方向,可以为所爱之人阻挡风雨了。
他在天族干的事,他自然知晓,之所以一直不插手,是因为这就是武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格雷的孩子自弱冠离家那一日起就该明白他所苦苦追求的是什么,而这一切又是否值得。这些东西以远不是他能教给他的了,只有这个不那么美好甚至有些残忍的生活荒原能用最真实的笔墨告诉他,何为长大。
而他格雷所要做的,就是守好格雷家族。
他所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有些事,注定是藏不住的。
“她本名天无影,是天族上一任圣女,但却完全没有个圣女的模样,大闹天宫,还私逃下凡,无所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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