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无数个普通的日子一样,在经过了一整夜的骚乱、危险、激动和不安以后,终于随着太阳东升晨曦初现而进入了尾声。天皇也回到了寝宫,迎候着天皇陛下回到寝宫的侍医长今西,此刻却开始紧张了,他的责任警官们不同。同样是天皇陛下的臣民,警官们只要能保证、粉碎任何危害天皇的事件就行,然而侍医长今西却时时刻刻地要和自然规律降临在人身上的那种灾难作斗争。警官们把天皇当作神来保护,而神身的那种威慑作用大大地减轻了警官们身上的责任。但侍医长今西却把天皇当人来治疗,他必须和人生本来就存在着的生老病死和作斗争。这种责任和事物本身的难度,都要比警官们来大得多。因为,任何人为的不测都是可以预防的,但是自然规律却是不可抗拒的。
在卸掉一夜的精神包袱以后,此刻的天皇,并没有产生一种轻松的感觉。躺在那柔软的和式床上,他只感到自己的骨架子就象散掉了似的。老了,确实老了,无论从内心还是从外表上去看,天皇确实已经老态龙钟了。他的前面还有路要走吗?还有那必须逾越而又十分无情的门槛要跨越吗?他不知道。也许有。但是,他的年龄,他的身体,他的精力还能允许他继续走下去,去跨越那一道又一道的门槛吗?他一点也不知道,只要一想到这些问题,他就会把脑袋偏向一边,双眼紧紧地盯在那不断地为他的身体而操劳着的侍医长的脸上。此刻,他的眼睛又在望着他的御医了,他希望侍医长今西能给他带来愉快的消息,他知道侍医长今西从来不会说谎,即使是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也是一样。然而,侍医长今西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微笑着,为他的天皇量血压,测体温,搭脉,做着每天都要做,而今天必须是重点执行的工作。“您很好,陛下……可是,您太累了,现在您需要安静,需要休息,需要什么都不要思考地好好地睡一觉……”侍医长今西十分平静地说着。“啊,是吗,你的回答使我很高兴,谢谢!因为最近我有很多事情要做,要会见英国皇太子夫妇……”当时正是签定《日英同盟条约》时期,天皇哆哆嗦嗦地说道。“不要讲话,陛下,现在您应该闭上眼晴……”侍医长今西微笑着做了一个闭限睛动作。天皇也笑了,慢慢地,他终于在一种自我安慰的感觉中闭上了眼。卧室里很安静,没有任何杂音,哪怕是可能会惊扰人心神的那种微音。这种安静是神圣的,因为,它只包含着老人的那种安祥的容颜和赤子的那种纯洁的心灵。没有肉体的感觉,那整个景象,只有用精神的眼睛才能看到。天皇睡着了,那安祥的神态表明,他又回到神的怀里去了。
此时侍医长今西来到了太阳初照的皇居花园,望着那柔和的淡淡的晨光,他似乎有着无限的感慨,慢慢地他拾起头来,对着那广袤的天空长叹道:“为什么我们的世态和舆论会那么愚蠢,去把一种莫须有的东西奉为神明,并为此去你争我斗?掌握一切命运的明明是我们自己,可为什么偏要把这种功劳去记在神的本子上并三呼万岁地去欢呼庆贺……”
侍医长今西的眼睛茫然地望着那无边的天空,象日本无数个知识分子一样地在期待着上苍的回答。终于,他似乎有点明白了,看着叠印在东京银座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中的那座奈良时代的皇居牌楼,他突然有点悲惨地说道:“看见了吧,臣民们古老的和现代的,开放的和封闭的,皇帝和科学家,都是这个社会所需要的,这—就是天皇陛下给我们创造的日本。”
这时侍从长铃木神色匆匆地进来了,侍医长今西用食指在嘴蜃上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把他带到皇后的客厅。
铃木侍从长向皇后陛下汇报的情况并没有夸张,相反地,真实的情况比他所讲的要远远地来得糟糕和复杂,琼勾玉被盗了,而且全国一片混乱。
今天早晨5时20分左右,大阪市港区内的循环线路以及由混凝土制成的凹凸不平的V字形状沟内的信号灯突然冒烟起火,七条电缆中有五条一没间隔多少时间,地方警察署就发现,从三岛到静冈县的所有信号灯被毁,九条电缆线路被破坏,三岛站附近的和从小田园到静冈之间的地区停电一个多小时,使行驶在这条高速线路上的百一十五辆列车,瘫痪在铁道线上。没过多少时间,这种随着铁路沿线而进行的破坏与骚乱活动又发展到兵库县并同时向整个关东地区袭击而去。到了早上八点钟的时候,这种骚乱已经发展到日本首都圈附近,使整个东京地区的列车运行时间无法准确地输入总控室的电脑而混乱一片,光是凌晨这期间,就有计八万旅客受阻。此刻,东京车站人声鼎沸,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却乘机煽动,把矛头指向天皇与政府,并使那些因时间耽搁而无法预期到达目的地的人走出车站候车室,来到广场,和那些忠实于天皇的虔诚的朝拜者们汇集在一起,使皇宫广场出现了一种令人担忧的情景。
这也是金公子的主意,他通过天津青帮大佬季卿云和洪门在日本的分支组织,指使他们在日本的徒弟们在这一天在侨居各地制造骚乱,转移日本警方的力量,掩护他和素梅安全撒走。
天皇见神器八尺琼勾玉如此严密防范仍然被盗不说,而且全国一片混乱,不觉勃然大怒,立即召开有首相、陸军大臣、警察总监、外务大臣、皇居侍卫长的五大臣御前会议。会上做出如下决议:
一、立即调近卫师团对陥入混乱地区戒严;
二、不对外声张,防止被新闻界和国民知道,动摇天皇君权神授统治的合法性;
三、以警视厅刑事部、陸军宪兵队特高课成立"皇居不法立入事件调查本部"调查追回神器琼勾玉;
四、由外务省向中国政府秘密交涉,要求中国政府施压中国武术界退回神器琼勾玉;
五、首相、皇居侍卫长居间协调,将进展情况随时向天皇汇报,听后玉音裁夺。
御前会议结束后,调查本部立即在东京警视厅成立,那警视厅刑事部、宪兵队特高课都是办案能手,这案子指向又是如此明确,作案者在作案前给天皇的信中说明了事情原委和作案者姓名。现在第一步是要查这"中华女子"离开日本没有。于是这些刑事们分别给各个轮船公司打电话,询问有哪些中华女子订票乘船离开日本。
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叫文素梅的女子
乘坐英国太古公司"威尔士号"昨天上午九点离开日本的信息。刑事们惊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好快!一查轮船航班时刻表,"威尔士号"明天早上七点抵中国天津港。调查本部马上由宪兵队的刑事发电报通知日本中国天津驻屯军特务机关长福田派人在天津港挡截文素梅,务必挡获神器八尺琼勾玉。
另一批刑事则调查文素梅背景、同船回中国的中国人情况,以防同伙转移、藏匿琼勾玉。
调查结果显示文素梅是陪同“爱人”(日语:情妇)金文襄到日本来旅游的。
其它船上的中国人就是几个回家探亲的横滨中华街中国料理的厨子。
因为情况如此清楚,调查本部断定琼勾玉就在文素梅、金文襄手中,被二人随身携带回中国,因此严令支那驻屯军特务机关长福田务必截获。至此调查本部才松了口气。
因为天津港由中国政府控制,截劫神器八尺琼勾玉之事又不能声张公开,日军不能出面。福田见电报上写明是要挡获文素梅,便知素梅此举是为了自己监禁陈吟秋所为,心中甚是紧张,知道自己给帝国惹了大事,一但琼勾玉有闪失,自己也就只好切腹了。所以他决定利用“三同会”的成员在素梅、金公子下船出港时下手,自己则隐身现场指挥;如果在港口截获不成,自己则去找季卿云,拜托他出面暗中用陈吟秋换回琼勾玉。毕竟事关重大,不敢掉以轻心,争取不显山不显水的摆平此事,不然自己真要切腹谢罪了。
客轮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此次返回中国,因为事情顺利,素梅才有心思欣赏大海。上次来日本的时候,因为有心事,又与金公子同行,彼此心里都有点尴尬,所以也无心去赏海景,终日闷在客舱里。
现在有了心情,便在甲板上看海水,海水的那种厚重、深沉震撼人心,素梅久久的注视着,心潮澎湃,想到自然界的伟大,人的渺小,不觉珠泪涟涟。金公子在傍边看了,不知什么触动了素梅的心事,也不敢多问。两个人毕竟不同从前了。只是默默地陪伴着素梅。他想起了该把昨夜在舱中填的一首词给素梅,或许能够转移她的情绪,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船上的英式便笺,上面用钢笔写的一首词,递给素梅,说道:"昨晚写的,请才女斧正!"素梅白了他一眼,默默地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
《水龙吟》:
当年花下流连,那时曾向卿家道悲欢转眼。人还如昨花已不留,却道而今踏青马走,乱烟荒草,剩一番风雨一番怨尤。各自暗含春愁。休道伊人去杳,有校书锦笺诗稿,翰墨舒卷,清词争俏,对人犹笑,把酒微吟,夜来旧侣梦中重到!请从今秉烛挥毫,填词莫输南朝。
素梅看了,当然明白金公子心思,便在这英式信笺背面一挥而就,写了首词,算是读后感。到底是才女,只见她写道:
《往事贺新郎》:
往事卿思否?几月来几嗔几喜,相偎相守,漫道悲欢如水去,提起心头都有。卿自置一觞一缶,笑拔金钗闲指点点桩桩。欲说还摇手,恐化作皤然叟。何妨愦愦居人后,更夸甚笔摇千字,胸盘二酉。对酒当歌,卿试舞长袖。离披红溜,为卿尽先生五斗。醉看娇娥掣双肘,画堂春昼容卿长守,卿好做并蒂偶。
金公子觉得词的题目就暗含了素梅对自己的讥讽,只有苦笑。此时暮色四合、海天一色。素梅单薄的身影仿佛要被海风刮去。金公子脱下自己的泥子大衣,披上素梅身上,挽着素梅的手走下舱去。素梅倒没有拒绝,虽然刚才在词中口气很硬,但是对金公子还是有几分歉疚,心中止不住一声叹息。船明天早上就到天津港,素梅决定在餐厅用过晚餐后,即与金公子去舞厅跳舞消磨时间,这应该就是最后的一曲华尔兹了。素梅在心里自艾自怨想着。
曙色微㬢,已经隐约看得见天津港的轮廓。这时轮船停了,一条小艇靠轮船停下,从轮船舷梯上来一五十多岁男子,去船长室之后,然后在客舱领班的带领之下,依次找到素梅、金文襄“夫妇”的客舱房间,说明来意将三人带下客轮上了小艇。小艇在海上辟开两条白练,在客轮前面带领客轮入港而去。
梅吟清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