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督军右手挽着朱姨太，左手挽着素梅，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白衬衣领上打着黑色蝴蝶结的成仁。三人一走进宴会大厅，全体人员起立鼓掌致敬。宴会正中一桌是主位，由督军，朱姨太、素梅三人居中坐下，陪坐的是天津的五老七贤、社会名流。左边一排桌是天津的军政要员，右边一排桌是各国领事及夫人。宴会在热闹的气氛中开始。酒过三巡，各国领事开始携夫人来向督军夫妇和素梅敬酒。他们都知道今晚的宴会是督军为欢迎素梅举行的，见素梅又是一个绝美的东方女子，故都把祝酒的重点放在素梅这边。令他们想不到的是素梅还会一口流利的英语，席间还弹奏了一曲《蓝色的多瑙河》，把个各国领事和夫人对素梅爱怜得不得了。

日本驻天津总领事吉田茂在席间趁祝酒之机，与素梅攀谈了几句，觉得这中国女子如此文弱，心中有些不相信素梅有外间传说的了得武功，便想试试素梅。

吉田茂出生于东京的一个武士家庭，由于家庭的薰陶，虽是文官，尚武之气却不减分毫。其生父是自由民权派政党“自由党”的著名志士竹内纲，把他过继给横滨的大富商、英国怡和洋行的买办吉田健三做养子，从竹内改姓吉田。此时日本外交界素有宫廷外交的风习。凭借养父丰厚的财力，吉田茂跻身外交界，成了日本驻中国天津的总领事。

于是他用英语时素梅说道：Iheardmisswen'sfightingskillisverygood，atthistime，whynotshowwesee?＂（听说文小姐的武功非常好，值此良辰何不演示给我们看看？)＂

素梅知道他是来为参加天下武术英雄会的日本武士探路的，便说道：“ok!I'llusethisbanquettoshowyoumyXuansword.”

(好！我利用这个宴会给大家表演一下我的玄牝剑！）

吉田茂并未看见素梅手中有剑，心中正在狐疑，只见寒光一闪，一柄柳叶似的剑已在素梅手中。吉田茂和众人都大惊失色，作声不得。都不知素梅这剑从何而来。

这玄牝剑乃是她的历代祖师以气炼剑、以剑炼气而成。剑随气出、气随剑入，这剑经过历代剑侠的铸炼，传到素梅手中，已臻化境，可随心所欲，飞剑斩人于千里之外。

吉田茂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一道闪电当面一闪，正不知所措，只听素梅道：＂请吉田先生放下手中的杯子！＂吉田茂手中端的是宴会用的高脚玻璃杯，里面还有半杯红酒，听素梅说后，便把酒杯放在督军的桌前，与督军的酒杯并列，并无异样，便转头看着素梅。素梅并不理他，将手中的剑在桌上一拍，那酒杯便从中裂开，杯中的红酒洩了一桌。吉田茂和众人不禁＂啊！＂了一声，又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是素梅用剑将吉田茂端在手中的杯子从中划成两半，吉田茂竟然不觉。吉田茂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如此不差分毫的功夫，不说日本、恐怕世界都找不到。幸亏现在是热兵器时代，不然的话中华功夫真要无敌于天下了！心中不禁对这次来的日本第一忍者平田耕一郎担起心来。

但他毕竟是武士家庭出身的职业外交官脸上却不动声色，带头的给素梅鼓起掌来，口中连说：＂神妙！神妙！佩服！佩服！＂素梅不失礼仪的优雅的向吉田茂点点头以示谢意。

转过头来素梅对在座的五老七贤说道：＂各位老伯，当年赵飞燕能作掌上舞，今夜想睹小女子的杯上舞否？＂几个老头一听连连鼓掌道：＂愿睹仙姿！幸会！幸会！＂此时参加宴会的宾客早就围了过来。

素梅叫服务生将桌上的杯盘碗盏撤去，然后拿新的高脚玻璃杯在桌上摆成一个圆盘形状，里面乘上红酒，然后对众人说道：＂既舞之，不可无乐伴之！不知这饭店可有古筝否？＂她把头转向了饭店领班，领班见状忙道：＂有！有！＂忙着人去搬古筝过来。

素梅又道：＂不知诸君何人可为小女子伴奏一曲？＂成仁在傍听到，忙说：＂我来！我来！＂他虽是留洋学生，是学新学的，但旧学根底深厚，琴棋书画乃是家学渊源。为了受到素梅的青睐，他也不顾及在场的那些五老七贤、社会名流的感受，自告奋勇出来。其实以当时的社会氛围、文化底蕴，这些公子哥儿中人会一两样传统乐器的并不在少数。

这些人见成仁是一美少年，正适合为名花伴奏，自己出来反倒煞了风景。故无人与成仁争。

古筝摆好，成仁正襟危坐，众人也各自找坐椅坐好，一场金樽美酒、名花美人、摇曳生姿的金樽舞蹈就要开始了。众人都屏住呼吸，只见成仁一起手，一曲《凤求凰》响起：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在大厅响起。素梅弓脚一掂即飞身在桌上正中的高脚玻璃杯上一只脚尖站稳，双手张开身子向前斜倾，另一只腿向后伸出与上身成一水平，头微向上，一个丹凤朝阳的造型就摆了出来。

众人一阵掌声，然后在舒缓的《凤求凰》古筝音乐声中，素梅轻移莲步，舒展玉腕，摇曳柳腰舞了起来。只见绣鞋罗袜在高脚玻璃杯上轻盈飘逸，随着音乐节奏忽快忽慢；全身的舞姿曼妙，玉色百褶裙忽张忽落、如飞如着，简直宛如月宫仙子起舞弄清影一般。把个众人看得如痴如醉，不知今夕何夕。

一曲《凤求凰》完了，素梅莲步轻轻一点即落下桌来，桌上酒杯纹丝未动，滴酒未溅。素梅婀娜轻盈地站在古筝傍，众人一下从醉中惊醒，整个大厅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尤其是各国领事把个蓝眼珠子瞪得要暴出了眼眶。

这时成仁突然一下向素梅单腿跪下，双手捧着一个腥红色的戒指盒激动的说：＂文小姐，我爱你！＂素梅一下子不知所措，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又听成仁说道：＂我向你求婚！＂说着从戒指盒中拿出一枚硕大的钻戒献给素梅。

督军见状说道：＂公子翩翩、美人绝世，天作之合，正是一对良缘！＂朱姨太也在傍边对素梅道：＂你沈干妈不在，我倒可以为你做主，你快收下吧！＂素梅脸一红，将玉手垂下，成仁忙给她戴上钻戒，然后起身轻轻抱住素梅深情的一吻。

督军对成仁说道：＂非前世修行不可以得高官，非数世修行不可以得美人。得此绝世，汝当金屋藏之！＂成仁连连点头，脸上幸福得掉下了泪。

大厅又响起一阵激烈的掌声，各国领事携夫人、天津军政要员、社会名流、五老七贤都依次向二人致礼祝贺。

素梅和督军、朱姨太等众人回到督军府，又在后院客厅坐了一阵，说了些闲话，才各自回房歇息。

素梅回到房中却睡不着，往时这时她便出外在庭中练剑，那玄牝剑属至阴至柔之剑，半夜子时练习最好。今夜素梅却无心思练剑，成仁今天向她求婚太突然了。虽然她凭女人的直觉知道成仁对她有意，但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么突然。于是便拿起画笔在一幅绢纸上画画消磨长夜。先画一湾流水，添几笔落花芳草，两只蝴蝶翩跹起舞。整个画面显得妩媚雅致，于宁静中存几分动感。画好后自己欣赏了一番，觉得意犹未尽，便又提笔在画面上写了几句：

春风拂柳，枝撩人面，几处落红，一片闲情，惹人愁思梧桐院。蝴蝶双飞，庄生梦变。韶华如斯无滋味，过眼云烟人轻贱！花飞随流水，芳草连天际，我欲入洞天，怎奈尘缘未断。罢！罢！罢！再挥九天玄牝剑，扰遍凡间，留些个闲话，与村夫野叟笑谈！

写完后素梅又看了一回方才放笔。看窗外已东方发白，也不再睡了。叫丫鬟打来洗脸水洗潄完毕，吃了丫鬟送来的早餐，便到前院客厅等众人起床，然后到天下武术英雄会的赛场去。

成仁是洋派，每天早上要洗澡，完毕后也到客厅来见素梅，彼此说过：＂morning!＂后坐在一起闲谈等众人。其实昨晚上成仁也没有睡着，向素梅求婚成功后，太激动、大兴奋，憧憬两人未来的生活一直到天亮。

二人正在喝茶闲谈，忽然门上卫兵来报日本驻天津总领事吉田茂专程来拜访素梅，素梅点头叫卫兵将吉田茂引进来。吉田茂一进客厅将礼帽摘下，一个深躹躬施礼道：＂早晨好！文小姐昨天晚上你的精彩表演令人终身难忘。真是我们东方文化的骄傲。＂

接着他说明了来意，想要看一下素梅昨晚上划他酒杯的宝剑，看是何宝物，如此神妙。素梅也不推辞，随手一挥将那柳叶形的玄牝剑放在了茶几上。素梅对吉田道：＂先生自拿去看！＂吉田茂向素梅一个躬身略示失礼，便从那茶几上去拿那宝剑，只是那剑如生铁一般铸在茶几上，吉田挪不动半分毫。素梅见状冷笑道：＂它欺生呢！＂说着随手抽出剑来，只觉寒气逼人、光华夺目，使人不觉骇怕。吉田不觉红了脸，连声自嘲似的称赞道：＂好剑！好剑！＂素梅道：＂这剑杀人无算，于千里之外取人头易如反掌。天下有不平之事，它还要鸣啸有声，唤我去杀那些为非作恶之人。这剑上新鬼故鬼正不知几许！＂

吉田脸色青白，素梅看出他已胆裂魄飞，便也不再多说，随手一挥，将剑收起，那剑又不见了踪影，喝茶自如。

吉田松了口气，对素梅说道：＂文小姐有如此剑术，何不到我国讲学？我将代表我国政府正式邀请文小姐访问我国。我国有宫本武藏的二天一流、有柳生新阴流、香取神道流、小野一刀流、北辰一刀流等剑术流派，文小姐可与之互相切磋。＂

吉田想将素梅赚到日本，如能收之为日本服务则可，如不能则除之，以免其为帝国日后之患。

素梅道：＂如有机会，倒是愿意奉教！只是我刚与这公子订婚，马上离之，恐伤他心。＂

成仁在傍听了，心中如吃了蜜糖一般。又见素梅对吉田作色道：＂不过、勿作妄念！须知吾能容汝、吾剑不能容汝！＂吉田见素梅说破自己的心事，不觉脸一红，便匆匆告辞而去。

成仁见素梅玉面冰清、凛凛生威，不觉更爱素梅了。男人天生有一种对女人的征服欲，越是面儿冷冷的女人，越想得到；越是随和的女人，反倒不觉得珍贵，因为没有征服的快感。就像小孩子越是得不到的玩具，越想要。

吉田茂走后，回到领事馆立即向住在海光寺的日本浪人武士发了一个训令，禁止参加天下武术英雄赛的擂台赛。训令中警告说：尔等参赛将输于一个支那女子之手、或死于她的剑下。这将给帝国带来莫大之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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