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公子忙唤住,说道:"我这里有一幅珍妃的画,是我前些日子在琉璃厂淘的。因年代太近,也不值几个钱。我便买了,现在送你。"说着便带素梅回到书房,从卷轴上方拿下一个轴卷展开,是一幅水粉花卉。珍妃漂亮而聪慧,待字闺中时就学习过书画。有很好的基本功。刚入宫时,很得慈禧喜爱,专门叫内廷供奉缪嘉惠教她画画。
缪嘉惠是原来慈禧怡情翰墨时,思得一、二代笔妇人,乃诏各省觅之。时缪嘉惠随夫宦蜀,夫死子幼,归滇,以弹琴、卖书为活。工翎毛,花卉,秀逸清雅,小楷亦楚楚合格。四川督抚乃驿送之京师。慈禧召试大喜,置诸左右,朝夕不离。并免其跪拜,赏三品服色,月俸二百金,遂为福昌殿供奉。自是慈禧所赏大臣花卉扇轴等物,均嘉惠手笔。供奉而外,余力所作,都中人士兼金争购。人称缪姑太。
这珍妃之画很灵秀,得了缪姑太神韵。素梅看后连称不敢,说道:"如此珍贵之物,小女子何福消受?公子你还是自己留下吧!"金公子指着画面上的花卉道:"‘名花倾国两相欢’,名花配美人,如何消受不得?"一句话说得素梅脸上红云朵朵。金公子并未发现,他眼睛还盯着画面上的题款在,说道:"你看珍妃这手小楷的秀逸与你的字何其相似。我哥想要去,我还不给呢!"
素梅收下珍妃画后,心想:这不会是定情之物吧!
素梅精心梳理的椎髺像是乌云堆在头顶,发际插着剑形银簪,耳坠摇曳,衬托着鹅蛋形的脸庞。白玉瓶颈般的秀脖上,佩戴一串红色的琥珀项饰。短衣齐腰,长裙百褶。丰润柔美的手臂上,戴着金钏。一双纤巧结实的天脚一迈动,纤纤袅娜娉婷的腰肢一闪一闪,如玉树临风。
看着素梅手拈一枝菊花在园内赏景,此园怪石满布,雕栏玉砌,水阁楼台,犹如桃源佳境。素梅时而仰望绿树婆娑,时而俯首小溪落红片片,金公子坐在瓷凳上不由呆了。这是他家的一处园林的一精巧亭子,铺设十分整齐,排列着春几瓷凳,今天香山没有去成,便随素梅之意过来闲坐,算是消秋赏桂。这位生于富商之家的公子,崇尚奢华,嗜好声色。家中美酒杂陈,今日他特备了冰镇威士忌,在园中小酌,与素梅谈诗论画,并用留声机放昆曲唱片助兴,放的就是《牡丹亭·游园》。
金公子向素梅喊道:"文小姐,过来喝冰镇威士忌!"素梅蓦然一惊,面上一红,心自跳个不停,刚才俩人先已是有点眉目传情,这下里更是尴尬了。
素梅过来对金公子道:"刚才我在池塘边得了一个上对,你来对下对。"金公子一指瓷凳说:"坐下慢慢说。"素梅坐下,随手拿起金公子渗好的威士忌呷了一口,说道:"无风荷叶动,"金公子随口就对道:"有酒诗兴高。"素梅见他才思敏捷,微微一笑,又出了一对,她今天要考考金公子的才情。"落红点点去","惊鸿翩翩来"。素梅脸一红,她知道金公子在用曹植《洛神赋》中形容甄妃的美来讨好自己。便娇嗔道:"不对了!不对了!说点其它的。"金公子一笑道:"说什么呀?来!听曲品酒!"
留声机何时停歇,素梅不得而知,她只是模糊地感觉到酒喝多了,威士忌酒是洋酒,酒劲是慢慢上来,素梅刚开始喝时,觉得它没有中国白酒的刺激,以为酒劲不大,况且酒是文人的灵感,就和金公子边谈边喝,也不在意,越不在意越喝。渐渐的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她渴望园中的清风,小溪的泉水。
模糊中金公子把她挽进了书房,她混身无力,先是从绣椅上滑下瘫坐在地,后来又被金公子扶到罗帐中陷身在绣床上。红纱灯影里带酒的她,酒晕红上脸颊,像艳丽的桃花;耳坠玲珑,项链璀灿,长臂如玉,纤足似弓,……是飞燕再来?是洛水之神?是玉环转世?是天生尤物?……
金公子控制不住自己,男性的本能疯狂地冲激着他,内心在痛苦中抽搐。他扑上去紧紧地抱住素梅的纤腰,将脸贴了上去,口中喃喃地说道:"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不相爱的却在一起……"
酒力的作用,素梅浑身软绵绵的,血管中似乎是在燃烧,血液骚动着,唤起她生物本能的冲动,在这种惝愰迷离、云里雾里中春心摇拽,花魂无主的她将手臂横在自己的眼睛上、口中娇弱的说道:"小金,我不是那种人、我不是那种人……"
陈府门口金公子搀扶着素梅缓缓进去,一阵夜风吹来,环珮轻响,脂香微度,金公子盯着可望而又不可即的素梅的背影,他真个沉醉在凉爽的秋风中了。
回到家,已过三更。素梅懒懒地不想动,不是疲乏,是一种酒阑人散的寂寞凄凉以外,无可言喻的怅惘空寂使然。陈吟秋听戏还没有回来。
恰好荷香今天一天不见素梅,晚上安顿好周凤鸣后便从胡同西头过来打探素梅回来没有,此时正等在家中。闺中幽怨,荷香似懂非懂。每逢素梅象这样恹恹无言之时,荷香总是想些消遣来为她打发难捱的辰光。但是,这晚上她竟视而不见似地任令素梅在妆台边支颐独坐。自己忙着检点火烛,查察门户,直待院落沉沉,人声寂寂,方回到素梅身边。“替我卸妆吧?”素梅见她进来有气无力地说。荷香点点头,不作声,出去提来一铜铫子热水,素梅洗漱完毕然后说道:“荷香,你回家睡去吧!仔细,关好了门,别让白胡子的狐仙闯到你们屋里!”
素梅本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别说是金公子这样的文弱书生,就是武林中的高手也休想近身。本着师命,外人并不知道素梅会武,只当她是个文弱的美女而已。素梅会武尤擅轻功还有一段来历:
文绍青在京为官之时,一日,公事之暇,陪同夫人李贞去月波庵还愿。月波庵供奉的是白衣观音。观音座前有一高大的净水花瓶,引起了文绍青的注意。便问朗月师太花瓶的来历,朗月也不甚知晓,只说是师傅从峨眉山带来的。文绍青敲㪣量量,又仔细的看过瓶底题款,对朗月道:"此乃明朝宫中之物,是为‘严瓷’。"朗月道:"既是明朝宫中之物,当以‘成化’题款。此题款为何不是?"文绍青答道:"此乃甲骨文‘严瓷’二字。""哦!怪不得贫尼不识,倒要请教施主一二!"朗月笑道。文绍青答道:"此乃明朝嘉靖年间,严嵩父子当权,盗窃国富,在相府私设瓷窑,暗造瓷器,如花瓶香炉,小盆大碗,茶壶笔筒……等等。这些瓷器尽以黄金作胎作架,闭窑之时,其子严世蕃尽杀窑工以灭口。严氏父子事败之后,抄查全部家产,尽入国库。因此,这‘严瓷’既不闻名于世,也无人见过。想来你祖师傅应是明朝宫中之人。"朗月听后道:"施主真是有学问,我祖师就是代九莲菩萨李太后出家的宫女凌波仙子。"文绍青听后哈哈笑道:"那么,‘九天护国玄牝剑法’自然就传与你了?"朗月一听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贫尼正是继承了这一衣钵。"
“九天护国玄牝剑法"乃是明朝万历神宗皇帝朱翊钧的生母孝定皇太后、九莲菩萨李氏,也即京剧《二进宫》中的李艳妃,于万历二十八年重修峨眉山万年寺时,赐于替身出家的一个叫凌波的宫女的。这是宫中秘籍,赐予凌波是要她青灯黄卷、参禅悟道之余,活动筋骨,护身之用。这凌波因万年寺是僧寺而非尼庵,自己又是带发修行,所以便在峨眉山后的一个山洞中棲身,平时参禅修真,闲暇时便依谱练剑,后又遇异人传授内外功夫,点穴诸法,授于玄牝真剑,成为一代剑俠。
甲申之变,凌波已是六十有二的老妪,为赴国难,她曾间关万里,穿贼垒如履平地,赴京中想救崇祯皇帝,但来迟一步,思宗巳经殉国了。只救得一宫女出宫,后宫女出家,收为徒,法名妙音。
闲暇时师徒谈宫中旧事,言及甲申之变,妙音声泪俱下,凌波才知详情:原来十九日夜漏欲尽之时,思宗遍召宫中之人,命其出宫避贼。当时黄雾四塞,对面不相见。思宗泣下沾襟,六宫皆大哭。宫中侍姬,都以青纱护发,外施钗钏。妙音自被凌波施救之后,亡命之中,香奁宝钿,悉为遗失。惟存青纱数幅,犹昭阳旧物也。
此师徒二人后成峨眉玄牝剑法的开山祖师。玄牝剑法只传女子,因其阴柔,故女子习之,易得三昧,能入化境。男子习之,反倒阴阳不调,易伤自身。所以有清二百多年来只在女流中传授,外界不甚知之。
这庵主朗月师太乃凌波、妙音一脉传下来的嫡派弟子。她是内外兼修,佛道武功皆习,除了玄牝剑法外,她的点穴法更是出神入画,对于人体的三十六死穴,七十二麻窍特别精通。盖女子习此可免淫徒侵犯,纵是女子力弱斗不过男子,但只要男子一近身,女子一施点穴法即可让男子动弹不得,而保全贞节。文绍青听后大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为女寻师多年,不想在此遇着了,也是前世有缘。"遂把文素梅之事细说了一遍,朗月见文绍青是一清官,学问又好,素梅也生得标致乖巧,就收下了素梅作了徒弟,悉心教授,使素梅习得上乘轻功尽得玄牝剑法精髄。
所以此次金公子能得一亲素梅芳泽,实乃素梅心中并不反感金公子之故。。事后素梅一方面觉得对不起吟秋,无脸再见他;一方面又贪着金公子知情识趣,温柔富贵,同时又觉得是陈吟秋先对不住自己,与戏子清妍扯不清,因此就干脆与金公子同居起来,不再回家。陈吟秋因自己要想讨清妍做小,也自知理亏,不好直接上金公子家去劝说素梅,只好写了几封信给素梅,在信中哀怨万分地说明,与清妍并无关系,只是想娶她做小,将来生儿养女,为陈家传个香火,并说明这是父母之意。谁知道不说还好,说了素梅更生气,一是气陈吟秋枉自是留洋的新青年,结果还是满脑子的封建思想;二是气陈吟秋嫌她无生育能力,所以心就更铁了,干脆连信也不给陈吟秋回一个。殊不知陈吟秋是老实人,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陈太傅夫妇的想法,他说出来想为自己辩解,挽回素梅,谁知道趆描越黑,搞得素梅更铁了心。前两天派人到家来把自己的一些衣物首饰、诗词笔记拿走了。陈吟秋又不愿将家丑外扬,只有晚上他朝戏场里跑,去找清妍诉苦。
清妍这边却出了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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