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在赵教授家,范玉为说生产队时期,交完公粮后,一家每年能分到的粮食数量很少,勉强够吃,不足部分都用红薯补齐,红薯吃多了经常烧心胃疼,而且,因为长期食用单一食物,村民们普遍存在营养不良的状况,又因为医疗条件差,很多都发展成了慢性消化道疾病。
赵教授听完,沉默许久,说了一句让范玉为目瞪口呆的话:“咱们国家名义上是工农联盟,其实却一直在以牺牲农业的方式换取工业的发展,以压制农村发展的方式成就城市的优越地位,你可能不知道,这一直以来都是一条默认的产业政策。”
范玉为大惊,他想知道国家制定这种不公平的政策的原因,赵教授解释说:“农业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原始的产业,它是基础,却不是主干,就像树的根一样,只能深埋地底,默默无闻做贡献,永无出头之日。国家制定的产业政策只是遵循了这个客观规律。”
赵教授又列举了户籍制度、学籍制度的限制等事例,进一步说明城乡之间的不公平,并从社会发展的角度解释这些制度的作用。
范玉为听得脑袋嗡嗡响,以前,老家人经常抱怨过城乡差距,他来上海后也见识了那种天壤之别,他知道这些都和政治课本上的描述不符,但他努力让自己对此保持麻木,避免思想矛盾。此刻,听一个大学教授从嘴里说出这些事,突然感觉十分揪心,他发现,原来象牙塔里也不是世外桃源,现实的痛楚不会因为你躲着它,就不再呈现。
赵教授看到了范玉为的神情,就语重心长地说:“小范啊,真相往往很残忍,社会上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而且很多时候,这种不公平是必须的,这是文明发展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们无法让利益的天平保持绝对平衡,作为个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努力站到天平翘起的那一头。我这不是在教你自私,而是在告诉你社会发展的秘密。”
“农民和市民同样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公民,同样是为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的劳动者,这样的政策,对农民们不是很不公平吗?”范玉为激动地说。
赵教授眉头微微一皱:“玉为,在我回答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范玉为一愣,说:“您问吧。”
赵教授定了定神,喝口茶,缓缓地说:“同样是你身上的细胞,同样是为维持你的生命活动作出贡献的基本单元,你把足底表皮细胞压迫得那么厉害,对它们公平吗?”
范玉为愣住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国家也是个生命体,”赵教授说,“她的公民就是一个个细胞,彼此间有着特定的分工,这种分工对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来说,是必须的。关键在于,何种程度的分工能够被接受,何种程度的分化会导致灾变,在科学上,这是一门特定的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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