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念堕魔

楚煦一路无阻地来到魔族大门处，突然一道天网向他覆盖而来，他将无痕剑往上一划，却没能划开那天网，随后便被天网盖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你不仅胆子大，本事倒也不小，若是让你安然无恙地逃了出去，我魔族的颜面何存？”

为首走出来的阿邪长子阿莫卡。阿莫卡是阿邪所有儿子里面与他长得最像的，他此刻站在天网之外看着地上被制服的楚煦，不禁也是有些发愣，他同他的父亲一样，对楚煦与他们相似的容貌感到吃惊。

“你究竟是何人？”阿莫卡冷声问道。

楚煦被天网压制着，想起身却办不到，但一直被这样压制的话，就不是他楚煦了，于是他又不自觉地散发出了强大的魔气。魔族的天网是认主的，为的是避免有人叛乱从而危害魔族王室，这一股与阿邪相似的魔气一发出，天网有所感应，发出一道亮光后便离开了他的身上，被收到其主人阿莫卡的手上。

“你是——”看到这种情况，若是还猜不出楚煦是他们丢失的兄弟的话，他阿莫卡魔族大王子的名号也真可以不要了。

楚煦慢慢站起身，那一股子魔气透着令人害怕的阴冷，阿莫卡连忙拦住了他往城外走去的去路，伸手挡在他面前道：“你是魔族之人，你必须得留在这儿。”

“让开！”

“冥顽不灵，你难道不知道你是魔族的人吗！”

“我再说一次，让开！”

“魔族的血脉不可能流落到凡界，更不可能变成修仙者，趁我现在还和你好好说话——”

“找死！”

没等阿莫卡说完威胁的话，楚煦已经一掌向他拍去，阿莫卡没想到他突然发难，被拍了一掌，正中右肩，被掌力弹到了大门侧边的城墙上，慢慢跌落下来。

“你竟然敢对我动手！”阿莫卡彻底恼怒了，扑过来对着楚煦就是一掌。

楚煦硬生生接下阿莫卡含了七成掌力的一掌，捏紧他的手腕，周身散发的魔气化成形体渐渐从楚煦的手掌过渡到阿莫卡的手掌、手臂，紧接着包裹住他的全身，阿莫卡全身被楚煦冰凉至极的魔气包裹着，一时间脑海里闪现出许多令他恐惧的东西。

先是小孩一阵又一阵的哭声，紧接着是女人的抽泣声和尖叫声，那或大或小的声音汇聚到一起，足以震破他的耳膜，再接着，他看到有房子着火了，一个两个，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白衣恶鬼，从火海里躬身走了出来，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多，起初看不见他们的脸，只看见他们长发垂下，待他们突然抬起脸时，他才惊觉到他们每个人的双眼都瞪得无比的大，布满了血丝，十分恐怖的样子。

“啊！啊啊锕！”阿莫卡恐惧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似乎想将这些声音和场景赶走，却做不到，头痛欲裂得倒在地上不断打滚。

魔尊阿邪及时出现在阿莫卡的身边，一把将阿莫卡打晕。

“你对他做了什么？”阿邪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煦，完全无法相信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会一招都和他过不了手就落败了。

楚煦冷哼一声，回道：“我不过是让他回顾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烧杀抢掠，既然敢做得出，就要不会害怕才好啊。”那说话的语气，好似妖娆无比的妖孽。

阿邪见过他的本事，心下已经决定要认下这个儿子了，以他的本事，若是在魔族里好好调教一番，何愁不能成为魔族所向披靡的利剑。

只一眼，楚煦就知道阿邪心里在想什么，当初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件珍贵的——工具。

“我说过，如果你敢再拦着我，我一定不会再留情。”

“哦？是吗？”阿邪却出乎楚煦意料的笑着，他拍了拍手，从大门外走进一男一女两个人，楚煦定睛一看，正是他的师父和沉容。

但事情似乎不简单，沉容对楚墨嫣下了一个禁制她自由的结界，所以虽然楚墨嫣是跟他一起走进来的，却走得十分的不情愿。

“沉容，你怎么敢！”楚煦看到这一事态发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看着沉容的眸子简直阴冷到极致，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吞灭。

“呵，我也是无奈之举。”沉容苦笑一声，慢慢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三百多年前，早在我助阿嫣成仙之后，便因悔恨而堕入魔道，以致于落了把柄在魔尊手上，如今听他命令行事，才不会毁掉我天南山一脉的累世威名。”

“阴险小人，你这样子的人又有什么威名？”楚煦呵斥道：“若是再不放了我师父，我定要你的性命！”

“阿嫣还在这儿，你就说这种打打杀杀的话，真的好吗？”沉容突然笑了一声，道：“你不是想做你师父心中完美无缺的徒弟吗？否则也不会强行压制住一身魔气，是不是担心阿嫣知道了你的身份，会再也不管你，甚至对你拔剑相向？”

“闭嘴！”

“你叫我闭嘴，可你能否认这个事情吗？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啊。”

沉容的话给了楚煦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不敢与楚墨嫣对视，深怕从她眼中读出失望和厌恶，他不想的啊。

楚墨嫣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反倒是冷眼旁观的阿邪嘲讽道：“你身为我的儿子，沦落到了凡界，竟也起了凡人的心思，这样也配做我魔尊的儿子？”

“我从来就不屑做魔族的人，你既生了我，又不从肯对我给予真心，你算哪门子的父亲，又哪来的底气要让别人给你当儿子？”楚煦祭出无痕剑，朝着阿邪劈去，阿邪敏捷地躲开了，楚煦却剑锋一转，长剑一挥，划向禁锢着楚墨嫣的结界，可随着他的剑一挥，结界在消失的同时，里面的人也跟着消失了。

“师父！”楚煦慌忙环视四周，却没看见楚墨嫣的一点踪影。

沉容在看到楚煦拿出无痕剑的刹那，身体已是止不住的颤抖，连带着声音也微微有些发抖：“无痕剑，你为何会有无痕剑，是阿嫣送给你的？”

他当年赠她护身用的无痕剑，却被转赠给了其他的人。

“我师父呢！”楚煦没有理睬沉容的问话，一把抓住他的领口问道：“你把我师父藏到哪里去了？”

楚墨嫣出乎意料地消失了，魔尊阿邪马上意识到了不对，他当下对着沉容冷声道：“沉容，你背叛我？”

沉容一手挡开楚煦的手，面朝阿邪，淡淡地回道：“我既非你的下属，又何谈背叛二字？”

楚煦在顷刻间恍然大悟，原来结界里的那个楚墨嫣是沉容使的障眼法。

“你可知道背叛本尊的下场？”阿邪冷笑道：“蚀骨之痛，不过短短百年，原来你已经忘光了吗？”

原来沉容堕魔不仅是被抓住了把柄，更是被抓去魔族受尽折磨，直到一百多年前，因他妥协才被放出，而他害怕被人看出端倪，所以一直躲在山中不敢出去。

沉容没有说话，说不怕是假的，他已经受够那生不如死的感觉，再也不想体验一次了。可比起自己，似乎楚墨嫣才是他更想考虑到的人。她永远都是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与他这个一念成魔的伪仙人不一样。

阿邪手掌中凝聚了一颗杀伤力极大的魔球，天地在他蓄力的时候，都被这足以撼天动地的魔气所感染，一时间风云色变。

楚煦眉头一皱，正想上前去攻击阿邪，却被产生绝望感的沉容一把拉住道：“没用的，他那招，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

楚煦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冷声嘲讽道：“胆小鬼！”

他这三个字像是一击重拳落在沉容身上，痛的有些出不了声，随后沉容便看见阿邪的魔球朝他们飞了过来，楚煦双手握住剑柄，直立无痕长剑，瞬间往剑中倾注大半仙力，无痕剑张开巨大的结界挡住了魔球越变越大的威力，可终究还是力量上差了些许，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楚煦眼见形势不好，不由得想再分出更多的仙力，他还未这么做，他的双手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覆盖上，随后那双手也跟着他一起握住了无痕剑剑柄。无痕剑在这一刻感受到一股清澈的仙力，威力大涨，加速修复了它原本已经微微裂开的细缝。

“师父！”楚煦惊喜地看着那站在他一旁的女子。

“我已知晓一切，煦儿，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楚墨嫣说道。

“是，师父。”看不出楚墨嫣的表情，也听不不她的情绪，楚煦不禁有些不安，可转念一想，她还愿意帮着自己，是不是代表她并不怪他是魔族的人？

虽然有楚墨嫣的仙力相助，但并不能反弹阿邪源源不断输送的魔气，甚至隐隐有被压盖的趋势，楚墨嫣仙力消耗太多，双腿已经有发软的趋势，险些站不住脚，站在他们后面的沉容神色异常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最终下定决心，将周身仅剩的全部仙力全部倾注在右掌之上，然后一掌拍到楚墨嫣的后背，向她注入自己的仙力。

无痕剑是通灵之剑，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三任主人的仙力，一时间发挥出了它的最大功效，一阵巨大又刺眼的亮光闪出之后，所有的攻击都已无效化，而且它剑气之清澈，直直地刺向阿邪的双目，阿邪吃痛地满地打滚，双目已经血流不止，再也无法目视了。

趁着情势变化，楚煦拉住楚墨嫣的手，又一把提起沉容的领口，将两人往安全的地方带去。

一处僻静无人的密林深处，沉容已经是气喘吁吁，想再睁眼却也费力得很。楚墨嫣早在他为自己注入仙力的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连忙将他托起，靠在自己的双腿上，着急地说道：“沉容，你不能死，我不要你牺牲自己给我续命啊！”那声音惨痛无力，还带了哭腔。

这是楚煦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师父如此失态，而她失态的对象竟然不是他，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觉得自己似乎多余得很。

这个时候对沉容心疼至极的楚墨嫣不是穿书而来的楚墨嫣，而是被沉容仙力唤醒的原本残留在楚墨嫣身体里的神识。

“阿嫣，我已成魔，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身正气、无欲无求的沉容了。”

“不是的，你还是那个沉容，你助我断情成仙，你是在为我好，如今你没有背叛过我，你还救了我，你不是恶人，你还是那个烂好人沉容啊。”楚墨嫣三百多年来第一次落泪，是为的那个曾经让她有过少女情怀的人。

“是吗，这么说来，我还不算太坏。”沉容笑了，笑得十分真心，一双手无力地想去触碰她的脸颊，却一直也够不到，楚墨嫣将他的手握住，贴在自己的侧脸上，一双美眸温柔无比地看着他。

“我同你说过，我生来仙胎，不用渡劫也能成仙，是以无欲无求也不妨碍飞升成仙，但是相反的，若有朝一日有了欲望，必遭反噬。在助你成仙后，我回到了天南山，可脑海里都是我们两个最后分别时，你看着我的那个冷漠无比的眼神。我开始怀念和你一起度过的那几个月，才惊觉那是我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活得最快活的日子。我越来越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让你斩断情愫，更后悔自己没有勇气再和你见上一面。”沉容说到这里，苦涩地笑道：“你的徒弟说的对，我就是一个胆小鬼，从来不敢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以致于完全失去了自我。如今我已堕魔，这世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能再为你做些什么，我感觉很高兴。”

“又是这样，又是不顾我的意愿替我下决定，你为什么就不肯问我一声？”楚墨嫣失声痛哭，她晶莹的泪珠落到沉容的脸上，沉容气息不稳地道：“阿嫣，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沉容闭上了双眼，手也彻底无力地垂下了，他的眼角不自觉地也落下了一颗泪珠。

“啊——”楚墨嫣终究忍不住痛苦出声，楚煦看着这样陌生的楚墨嫣，一时间竟无法上前去安慰她。

楚墨嫣发泄过后，失去意识瘫软在沉容的胸膛上，楚煦连忙去看她的情况，还好她是哭晕了过去，没有大碍。

楚煦将楚墨嫣抱起，将她抱到一棵大树下面，让她背靠着树干，自己皱了一下眉，便替沉容挖起了坑，将他安葬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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