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黑、白。
仿佛如午后树林间忽明忽暗的光线,从树叶枝桠的缝隙中间或地透射而出。
坚而不脆、沉而不滑的云子棋子,被手指捏着,如细雨般轻轻落在由361个交点构成的黄褐色棋盘上。
“诶呀呀,怎么不下啦?”
相互对弈棋手的其中一方,他召唤出手中的折扇,挡住自己因为得意而肆意翘起的嘴角,得意的笑着。反正是自己的意识空间。
“……”
在那喜悦形于色的弈灵对面,一个约二十岁左右模样的短黑发少年。环抱着双臂,用纯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棋局,一言不发。
“要承认失败,确实是件痛苦的事。”
黑发的年轻人不知道从那里取来一杯茶,悠然自得地喝着,嘴中却仍然不停地奚落,“你说呢,弈秋?”
“被人抓住漏洞,可是很致命的事。”沉吟思考良久的弈秋,伸手拈出在自己的掌心把玩许久的棋子,胸有成竹地放在棋盘一角,那不为人察觉的地方。
“你说呢,弈灵?”
“你……”
面对对方尖锐而有效的反击,弈灵的脸色一变,先前胸有成竹的气势瞬间消弭殆尽。
“弈灵你觉得,围棋为什么要黑子先手,而白子后手呢?”
弈秋没有像他的对手先前一样,用充满得意的言语催促,相反却是借着这个思考的空档和对方聊了起来。
“呵,是因为世界先有恶而再有善不成吗?”
弈灵的眉头团簇在一起,看来对方的这一手着实给他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据说,千年前的围棋可是白子先手的……”
弈秋用余光瞥了一眼放在桌角的『弈神棋』和『万生局』,那是独属于自己的自己的武器。
“那难道不是因为如今的人们开始变坏了吗……”
弈灵默然不答,而是皱着眉头在一个不痛不痒的地方落下一颗黑子。
弈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作为一名合格的意识体,他没有也不需要这种无用的东西。
仅仅是扫了棋盘一眼的程度,没有丝毫的迟疑。
落子。
刚刚落下的白子和先前存在的白子们构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在那个空间内的黑子,全部被请出了棋盘。
“弈灵,为什么当同一颜色的棋子围住另一颜色的棋子时,那些被围住的棋子就会被拿掉呢?”
弈灵不答,只是默默地看着,看着四季映姬用手慢慢将黑色的棋子们收回棋匣——
一颗一颗地。
弈秋似乎没有期待弈灵会给出什么令人期待的回答,他自顾自地说着,就好像自言自语般。
“当善的周遭充满了恶的时候,那善便将不复存在;反过来也是一样。”
刚刚那一手的疏忽,已经使得先前积攒的微弱优势瞬间逆转成巨大的差距,弈灵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他缓缓抬起头,用目光死盯面前的看上去比自己还瘦小的少年,反唇相讥:
“那你又为什么会认为白色是善,而黑色是恶呢?”
“我可从没这么说过。”
弈秋仿佛早已料到对方会如此反问自己一般神色如常,那个从未有任何弧度出现的嘴角,似乎流露出种可以被理解为满意的表情,
“只有当你认定了其中一种是善的时候,那剩下的一种才是恶。”
“什……?!”
弈灵则是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反击,自己准备落子的手指微微一动,黑色的棋子便从半空中掉落在横纵黑线的交叉点上,一如他的心境般左右摆动。
“当然,你完全可以认为白色为恶、黑色为善。说到底,那只是一种符号而已。”弈秋微微向前欠身,伸出左手的食指,轻轻按住了那一颗躁动不安的黑子,抬起目光回望着眼前的这个意识体,“含义也许有别,但符号本身,却没有褒贬。”
“算你赢了。”
一语双关。
弈灵略有深意地说着,拂袖而起,意欲转身离去。
“不加甄别是恶。”弈秋依然保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目光却定格在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弈灵的背影上,“就好像你刚才的那匆忙一手。这偌大的棋盘上,只有这一颗黑子,才可以被定为‘恶’。”
弈灵没有结束意识空间离开,而是负手站在二人下棋的石亭之外,亭外的绿色河岸边上盛开着不计其数的曼陀罗花——花色如血。
“你和我见面练习能力多少时间了?”
“我对时间可没有什么概念……三天?五天?半个月?管他呢……”
“那还记得你和我说的话吗?”
“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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