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婴降生了。
在一个寂静偏远的小教堂里。
她没有哭闹,只是静静地透过教堂的五彩玻璃看向远方的世界,此刻天地一片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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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婴啼哭了。
在一片锦绣中尊贵地存在着。
啼哭是伪装,他流着眼泪的眼渐渐地就笑了,在盛夏的炙阳里,感受着神明给予他的恩赐。
……
她知道自己是个不能随意走出教堂的孩子,一身素衣的她只能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一幕幕戏剧上演。她不知道什么情感叫作“羡慕”,但是就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渴望陪伴,每每心里这种抑制不住的情感破土时,已是繁星高悬,就会有恭谨却面无表情的老嬷嬷来请她上床就寝。
幽幽烛火于掌中燃烧,照亮眼前一方天地,漆黑的甬道里,一个佝偻的身影牵着小小女孩,慢慢走向黑暗深处。
————
锦衣绣服的小小人儿,每每他用粉雕玉琢的笑脸谎骗被美色蒙蔽了双眼的侍女时,就会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天上飞的风筝,地上滚动的蹴鞠,手里草编的蟋蟀,河里漂浮的小船,敞着肚皮在硕大的床上熟睡的他,编织了童年的一针一线。
脚床上睡着年轻侍女,帷帐深深,香薰袅袅,夜明珠的光温和地守护着殿下阶前,长夜安好,一切静明。
……
不知不觉,她已经4岁了,老嬷嬷对她恭谨有加,导致这里的孩子都孤立她,只有一个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懂事后立志当修女的小女孩把她当作朋友。那个8岁的小修女叫特蕾莎。
特蕾莎和她像两尾游鱼,在教堂里灵活地躲过一次又一次巡逻,在黑暗里尽情地享受着自由。往往是烛火照亮了藏书阁里面的兴奋的脸,她偏爱东方诗文的浪漫,而特蕾莎则神往远古时期的经文典籍。她们都不知道,学习新知时自己眼中闪着的光,那么亮,亮得感觉能照亮这个时代的未来。不一会儿,总会听到动静,两人赶忙手忙脚乱吹灭蜡烛,待危机过后,月光洒在翻开的书页上,两个小姑娘在暗处相视一笑,微风轻吹,夏月明亮,这个夜晚还很长。
但是,与友相伴的日子并没有消磨她心里的疑惑。没有名字,没有来处,没有任何人来领养她,也没有人带她回家,她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失望中,学会了成长。这样子的早熟,她很多年后想起还是想放弃这种命运。
直到某个深夜,夏月清朗,她和特蕾莎如往常一样在藏书阁里补充精神食粮,一道刺眼的灯光自远处打来,身处阁楼里的她们熟悉了黑暗,瞬间捕捉到了光源,两人好奇地挤在窗边看向来处,那是一辆奢侈复古的马车,其后跟着一小撮军队,暗夜里本该疾驰在旷野上与敌人作战的骑兵部队被派来守护一辆马车,这样荒谬的场景不禁令人怀疑。
她在高高的阁楼上紧盯着那辆马车,也就直接与下车的人对上了目光。她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的未来会与这位大人物紧紧捆绑,甚至不知道里面有着更深层的纽带,但是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单纯的4岁孩童,她笑了,向着这个不知名的深夜访客。
当这个和蔼的男人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时,她还是有点犹豫——担心错过了自己的妈妈爸爸。但是这个男人温和地摸着她的头说:“我为我的孩子起了一个美好的名字,寓意是心爱的美人,你愿意成为我爱着的小公主吗?”
她被初见的诚恳击中,决定把自己交给命运,于是她点了点头,也选择了这个男人。双方办理好手续后,她乖巧地向一直照顾自己的老嬷嬷行礼致谢,转身找到一直在旁边等候的朋友。她和特蕾莎相拥告别后,便跑向她的养父,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伸出的手里,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那辆奢华复古的马车,驶向属于她的命运。
————
他有很多兄弟姐妹,虽然出生在一个小国,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即使母后是父皇一直敬重的人,佳丽三千的诱惑,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这些成年人的恩怨纠葛与他这个区区几岁的小孩无关,讲这么多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模糊的印象里有一个很特别的哥哥。母后介绍他时的骄傲神情他倒记不住,却记得当时那个哥哥带来的见面礼——冰糖葫芦,红彤彤的、甜丝丝的。
是一位亲哥哥。好像是的,可是这个人的音容相貌每每回忆起,总是隔着毛玻璃般,模糊不清,只记得很多人喊他——“呆子殿下”。当时他还在好奇,还有人被叫呆子的吗?还不生气哎,真的神奇。
不过随着他年龄增长,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哥哥。最后见到呆子哥哥是他4岁时,可是记忆里就只有一个定格画面,而最后听到呆子哥哥的消息那一年,他这个6岁小儿被封为太子,然后就再也没有那个只在他的童年里见过的哥哥的消息。
他也总在回忆,不断地怀疑,可记忆总是在骗人,碎片般只剩斑驳,甚至有些只是一个定格的画面,渐渐失了色彩:加封仪式上,氛围奇怪,他没有多想,他只是在向殿外张望着那个哥哥在不在,他看见殿上有些神色倨傲的人昂着头向父皇点了点头,就徜徉而去,只剩下满殿的沉默;一时又听到远处的鸣金之声,马蹄声远去,但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待在自己的殿里,迷茫间看着突然跑进来的母后,一把抱紧他,生怕别人会抢走他似的;而再次回忆,火盆里吞噬着不知给谁的纸钱,母后哭哑了嗓子,父皇在一旁落泪,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服饰已是太子的常服,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那里看到过,但是又有些不确定,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一抹眼角,发现自己也在流泪……
自6岁后,他发现原先的世界已经有了变化,自己课业繁重,父皇越来越忙碌,母后也越来越沉默寡言,甚至有时默默垂泪,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是对他的怜惜更甚,那个时段的母后,时不时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向他,看着看着,光就进了眼,泪也就喷涌而出。
他不得不长大了,也不得不和原先的日子分离,不过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被未来赋予了怎样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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