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如灯,远看欲坠,泼墨的天空中时不时有灯光扫射的余光,暗夜里,象征着罪与罚的教皇国国家监狱巍峨耸立,扫射灯为它平添几分冷峻,沉默的巡视员交接着,仿佛他们与这个庞然大物浑然一体。夜晚,也就这样过去。
次日清晨 教皇国·国家监狱
漆黑一片的下水道,老鼠慢慢溜过,看中远方的一块快要发霉的奶酪,正打算极速奔去时,被刺眼的光照到纤毫毕现,久在黑暗中的它见到光亮便立刻缩回了熟悉的黑暗中,很快便和黑暗混为一体,自然也错过了黎明的和煦。
寂静的牢房里潮湿阴暗,青苔在角落里野蛮生长,双手反剪、身坐于此的男人却丝毫没受影响,白衣委地,两目松松地系着黑布条,抬起头感受窄细窗口透着的光,光线里他的肤色愈发显得不真实,仿佛出世的神佛,尘埃都因他而来朝拜。
突如其来的吵闹打破了本来安静的清晨时光,身为阶下囚的他也没什劳子办法,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叹息,将这间牢房外的谄媚、暗潮都隔开,可就在听到某个脚步声时,他那完美如雕塑的表情终是出现了裂缝,一直朝着光线的他缓缓转向音源处,一举一动间流露出神祇垂眸人间般的悲悯,又像是小孩发现了苹果落地的困惑,古琴般深沉的声音里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是你……吗?”
没有回声,透着黑布只能看到光影在金线上勾勒出曲线,一闪一闪地折回他眼底,走动的人影朦朦胧胧不大真切,倏忽间光影不再舞动,那人影立住了,吝啬地收回了刚刚的脚步声。任凭周身的人吵闹奉承,那人安静地、像是在等抑或是在找寻什么,他看不到但感觉到试探的目光绕了一圈还是投射在他身上,背后的情绪不断暗涌,簇拥着他又像要把他吞没。在潮水快要将他没顶时,一声轻嗤挑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脚步声渐行渐远,隐约听到一个慵懒的女声传来:
“呵~就他吧,带走。”
普通的话,却带着钩子似的,不痛、却痒。他的表情怔忪了一瞬,又被光线虚化了眉眼,看不清心绪。
前来松绑的狱卒再次看到光影里的他时心下暗叹,解开眼带看到澄澈的双眼时不知不觉把心里话抖了出来:“哎,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以色事女…他人,可……”他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狱卒一下,轻轻笑了,复又低下眼去,神情认真得像是在钻研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狱卒的话明显没有惊扰他一丝一毫。
狱卒压下心中惊叹,原先被将军强取豪夺的那些人中,少说也有5、6个从他手里走的,有些极端的寻死觅活,最体面的也是临走前问他要了一壶好酒配好药,当然是只能喂一口酒上路,这样无所事事甚至还打了个哈欠想睡觉的……狱卒又打量了一下,感觉自己漏了什么关键线索,但是时间有限,将军公主还在外面等这位“娇客”呢,便礼貌但不容拒绝得推他出去。
还未出这狱室,这位阶下囚突然看向他,语气温文尔雅不卑不亢,还在下位的他眼中映着荧荧烛火,不知不觉间竟带上了威压:“请问,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
翡冷翠·郊外·雪城
雪城一年四季都其实没有雪,这诡异名字的来龙去脉说起来就要说这块封地的主人了。原先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冷寂被所有人嫌弃,而它的主人在风头最劲时一声不吭地将其收入囊中,正巧那年初雪落在了教皇国第一个20岁拥有食邑的年轻将军肩上,而她仰望天空的眼里有着莫名雀跃,也映着满天洁白。
再然后,这里就命名为“雪城”。雪城的原有建筑并未遭到大规模整改,在所有人都质疑的目光中,她默默地带着乡里们将这里打造成天府之国——有着田园风光的现代化城镇。致富致强并不容易,但是她凭一己之力做到了,乡里人都很尊敬她,但是同时也默默奇怪这般努力的女性却住在普通的草房子里,透过矮矮的女墙,可以看到东方的烛灯,橘黄的灯光柔和着她坚毅的脸庞。乡亲们不说,却都记在心里。
再后来,她便被乡亲们迎着住进了悬崖峭壁上一个哥特式城堡里,像是公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她浅浅致意以示感谢,但是笑意并未达眼底。那日后,他们便发现将军的行事风格愈发肆意大胆,强抢民男也是时有的事,那匹马车总是在通往悬崖的石块路上来来去去,乡亲们很奇怪又很心疼,他们知道将军的苦楚和坚韧,希望她能缓解内心,放下那些背负的东西,成为一名真正无忧无虑的公主,但是并没有人能走进他们公主殿下的心里,没有人。
这日清晨对住在雪城里的人们不过是寻常的一天,他们开始忙碌着重复昨天,充实地体验着人生——溪水边的家常不断,炊烟飘出河岸,人来人往,眼见处,一片安定祥和,皆是向往的生活。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的极速奔驰打破了此刻宁静,往来的乡亲纷纷侧目,不禁猜测着车内人的身份,但是当看到后面有一行神色肃穆全副武装的皇家侍卫骑马紧追时,默默低下头,彼此对视一眼,不禁莞尔,又摇头跟着一声叹息。
无他,不过就是我们的将军公主又在教皇的雷区蹦迪了。
一只光滑洁净的手放下车帘,撇了撇嘴,在心里再次吐槽了一下追兵的演技,她这才支着脖子望向车内的另外一角。安于一隅,外界的纷扰似乎对他没有影响,虽说略显脏乱的衣服在华丽整洁的车内格格不入,但是用鼻翼感受阵阵清风的模样像极了迪丽热巴养的小羊,安安稳稳的体悟着世界……
怎么可能!
热巴抖了抖头,利落地甩掉了刚刚那个对自己而言过分文艺的念头。
分明…像是在暗戳戳地等待着主人临幸的小傲娇!
热巴忍不住笑了,像是看到自己中意的心上人在乞巧节如约而至时的惊喜满意,她确实向往东方那诗意国度里的月下花前,可她才没有哪些大家闺秀的弯弯绕绕的扭捏作态,或是满眼娇羞地偷瞟,或是费劲心思的设计甜蜜陷阱,她很能理解,也敬佩她们智勇双全,甚至她也觉得当时老师口中那个“曲弹错,周郎顾”的典故甚是风雅,到现在她的丹青都很难去描摹出周郎回顾时的肆意张扬,是那明了的善意还是不知的惋叹,无论那种,都已是绝代。
仔细思考后,更会觉得这样导致推拉的罪魁祸首是那些自得其乐的男人——姑娘们都已经等于披着盖头坐那等你了,结果你深情款款地用眼神摩挲了精妙绝伦的刺绣,深情款款地用手摩挲了那金黄的流苏,流连忘返地对流连忘返的她说:
“我去去就来。”
想想就很……匪夷所思。
热巴叹口气,这般思虑后再看向那个窗边的闯入者,一开始准备的友(调)情(戏)提(作)示(战)就被浇灭了。因为眼前这位,莫名让她又熟悉又警惕,异国他乡、孤男寡女,格格不入,却安之若素,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仿佛就算他的故乡就地爆炸此时都与他无关。
那种熟悉又陌生、吸引又徘徊的感觉不断撕扯着热巴,快让她抓狂到窒息。她真切记得自己在很多年前也遇见过这样一个少年,冷漠傲然之感,比他更甚。原叹不过陌路,谁料是知己难得。在那个小破地儿偏安一隅,安安生生地过日子,绝不知道那时简单的快乐是现在梦醒后的苦楚。而当年老师的惨淡离去、少年突然反叛、仙辕裂的一场大火,诸般种种,终是草草,大梦一场,恍若隔世。
当时她以为找到了自己的世外桃源,却谁知却是让她预演习惯幸福的崩裂。
念及此,热巴本就肆意狂狷的本性上更添了些莫名情绪,只能说这人运气不好,正正好好撞枪口上了,她在晃动的马车里支撑着站起来,趁着车夫的上坡,一个猛扑两指紧扣他的下巴,往上一提,窗前的人这时才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骤然睁开了眼睛。
这绝对不是热巴第一次近距离看着自己所谓的战利品,可眼前这个阶下囚的美貌着实让她有点头晕:如果说没有睁眼前已是一尊米开朗基罗的虔诚之作,那睁眼后对视的惊心动魄……
是初见世间的心悸,
是每年唯一一次的花开,
是深海之月洗净釉色后的澄明,
是几万里的风带着远方为你而来,
……
所有的穷凶恶极的念头还未成形,就因对方的美貌呜咽着举起了投降白旗,本来一气呵成的重拳出击硬是化为亲和的雨滴,渗进了她心里,最终亲吻在坚硬但斑驳的壁垒表面,融为一体。
热巴知道自己刚刚的分神已经失了先机,这时唯一的办法就是一鼓作气,她还是紧紧掐住他的下巴,力道逐渐加大,她眼见着他白皙的皮肤逐渐泛红,她也没有管,距离拉近至两人的呼吸反复纠缠,她才停下前倾的脚步,神色淡漠地上下打量着眼神澄澈的眼前人,冷冷地僵持了几秒钟,热巴突然笑了:
“呀,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笑得像是终于烽火戏诸侯后博得妲己一笑的昏庸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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