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休曲飞向阴沉的大海,李辙心里仍然不能平静,不仅是为休曲担心,他还要努力压制正在掌控他身体的另一个人。
当梁一铭告诉他,获胜的唯一方法是由祭司将盘古之力赋予休曲时,李辙束手无策,他不知道盘古之力是什么,更不知如何将它赋予休曲。没有时间让他多想,李辙冒险唤醒了潜伏在他身体里的穆成的人格。李辙没有告诉任何人,穆成的人格从未放弃占据这副身体,他像一头潜行的野兽,只要稍有松懈就会闪电般扑上来给予猎物致命一击。一直以来,李辙不得不用最大的毅力控制着身体的所有权,而现在放出穆成来是否还收得回去,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别担心,休曲肯定能行!”梁一铭把手放在李辙肩头。
李辙突然甩掉了他的手,猛地转头以陌生的目光瞪着梁一铭。
“你……你怎么了?”梁一铭在这冷酷的目光中发抖,眼前的李辙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故似乎只是一瞬间,李辙随即恢复正常,但语气依旧生硬:“我知道。”他一步步向休曲消失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梁一铭追在后面。
“去跟他一起。”李辙说。
周鸿宾拦住了李辙的去路:“你能做的都做了,现在过去纯粹添乱。”
“让开。”李辙缓缓抬起一只手。
那不是李辙的声音,冰冷得令周鸿宾都不寒而栗。
“别过去了,李辙,”梁一铭有些胆怯却又倔强地拉住李辙的衣角,“你现在还能干什么?”
李辙握住梁一铭的手,把被他扯住的衣角拉出来,然后放开他的手:“别担心,我不能错过那个。”
“不能错过什么?”梁一铭不解,小声地问。
李辙转头说:“你会看到的,所有人都会看到。”
梁一铭咬了咬唇,眼神变得坚定:“那就带我一起去,我想要最前排。”
李辙摇头:“我现在不止是我,难保不会伤害你。”
“我连‘界’都进去过了,我还会怕吗?”梁一铭目光坚定。
周鸿宾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拦不住你们俩了。”
李辙看着周鸿宾,等他的下文。
“本来我的任务是不惜一切力量保护你,因为你是这个时代唯一继承了祭司血脉的人,”周鸿宾说,“你的安全至关重要,比起休曲那样的神族盟友,你才是更值得信赖的。”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是看来对你来说休曲比什么都重要,不让你去帮他,你怕是要造反了吧。”
“没那么严重,”李辙说,“但是真不让我去的话我就再也不跟特4合作了。”
周鸿宾点点头:“车借给你们,能快一点。”
“算你聪明。”李辙不怎么领情。
梁一铭坐进驾驶位,李辙跳上副驾驶,车子快速而平稳地驶离临时聚点。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周鸿宾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只能祈祷李辙别出事。
当休曲以半人半鸟的形态再度回归战场时,署神已经恢复了力量从海里探出身躯。像山一样巨大的龙神即10公里外也看得见,就像海里突然长出的火山。
李辙出奇的沉默,他抄着双臂窝在副驾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梁一铭偷偷瞟他,有一次忽然与李辙的目光对上了,梁一铭触电一般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回到双手和方向盘上。
“想问就问吧。”李辙的声音不像他自己。
梁一铭斟酌用词:“你还有多少是李辙?”
“多半是,”李辙说,“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另一个人。”
“那个死去的祭司?”梁一铭偏了一下脑袋。
“是的。”李辙平静地说。
“为什么要让他出来?”梁一铭觉得李辙的行为过于疯狂。
“凭‘李辙’一个人做不到,”李辙的语气有些轻蔑,“李辙始终是个不达标的祭司,要运用这么强的法术他可做不到。”
“他?”梁一铭惊讶地瞥了李辙一眼。
“现在只能称为‘他’。”李辙很自然地说。
“希望你不会发疯。”梁一铭叹道。
“不会。”不会比现在更疯了,李辙心想。
开车10公里的路程很快就越过,被翻涌的浪涛不断拍击的海滩再次出现在眼前。梁一铭停下车拉上手刹,李辙开门跳下去,大步走向海边。
“你准备怎么做?”梁一铭追在后面。
“你会看到的。”李辙的声音冰冷中带着兴奋。
署神在完全状态的休曲面前更为暴怒:“哈!你的鸟爪子长回来了?我以为你早就没了利爪了——你越来越像人类!”
“这对我来说是一句赞美。”休曲冷冷地说。
署神咆哮着向休曲扑过来,同时喷出一大股烈焰,那气势像要将整个世界焚尽一样。休曲不慌不忙地一沉身体躲开,然后再度提升高度,突然翅膀向后一收,利剑般直冲下来,锋利的爪子划过署神的脸,在署神两眼之间开了一条笔直的口子。署神因痛楚嚎叫一声,随即更加愤怒地张开大嘴冲向休曲,休曲冷静地悬停在空中,直面那两排森森利齿,在署神快要将他吞进嘴里时,休曲一拳击中署神的门齿,力量之大直接打断了最前面的一颗牙。
“你……你竟敢……”署神震惊之余亦怒不可遏。
“好小子!”岸边的迦楼罗忍不住叫好。
“你当真不准备帮他吗?”凌越拄着剑支撑身体。
“不需要我出手,不过是条大长虫而已!”迦楼罗不屑一顾。
这时,李辙和梁一铭走了过来,李辙无视迦楼罗和凌越,直接越过他们走向海里。
“喂!你干什么去?”凌越冲李辙的背影喊。
李辙不答,径直走到海水中,一直到齐腰深处才停下脚步。
“想自杀吗?这个混蛋!”凌越拔起剑向李辙走去,没走两步就被人轻轻拉住胳膊,他回头看见梁一铭担忧的脸:“怎么?”
“别过去,他现在不完全是李辙。”梁一铭轻声劝道。
站在海水中的李辙张开双手,冷静地感受着海中的能量,通过海水的传导,署神与休曲的战斗清晰地传达给他,他能感觉到那一次次激烈的碰撞和攻击,那是几乎能将地球撕裂的力量。李辙闭上眼睛,嘴角牵起一丝冷笑,能量源源不断聚集到他双手之下,海水不安地涌动,却不能阻止被李辙吸去能量。能量渐渐充溢李辙全身,他的身体像一块海绵,不断地吸收攫掠,蓄积得不能再满。
李辙猛地睁圆双眼:“休曲,展开你的翅膀吧!”能量像一股洪流从他身上喷薄而出,全部输送给休曲,祭司与神族之间的契约使这一过程非常简单而自然。
一瞬间,休曲的身体充满力量,由内而外地发出耀眼的光芒,在阴暗的海面上像一轮新生的太阳。
“李辙……”休曲轻声呢喃。
“去吧,休曲!”李辙抬起一只手,五指缓缓握成拳。
署神被光芒万丈的休曲晃了眼,随即立刻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不!我不会让你再得逞的!我不会回到‘那座山’下!”
“由不得你了!”休曲一个俯冲,双拳击中署神的眼睛,那是署神身上最薄弱的地方。又复一脚将署神重重踢翻,锋利的脚爪划开署神坚硬的外壳,鲜血飞溅而出。
就是现在。休曲突然开始吟唱,随着他苍凉浑厚的歌声,乌云中慢慢浮现出一座巨大的山峰,山高高地悬在海之上,造成极强的压迫感。
“我的天呐……”梁一铭产生一种要被吸上去的错觉,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像世界末日一样。”凌越也看呆了。
“居那若罗神山!”署认出了悬在空中的大山,“不!你这个叛徒!”
对署神的咒骂充耳不闻,休曲用脚爪狠狠抓住署神的身躯,利爪刺进皮肉,像倒钩一样紧紧绞住,令署神挣脱不得。休曲振翅向上飞,署神的身体被缓缓提离海水,这时岸边的几人才真正看到署神有多么巨大,李辙不由得感叹休曲的力量。
休曲一口气将署神提到空中,署神挣扎扭动,仍留在海中的半截身躯将海水搅得巨浪滔天。为了不再让他兴风作浪,休曲将署神的身体一圈圈缠绕在居那若罗神山上,重现了几千年前的那一幕,史诗中不断为人传唱的神与神之战。
“‘休曲署埃’,”梁一铭自语道,“我终于看到了史诗《休曲署埃》啊!”
休曲以惊雷般的声音对岸边大叫:“凌越!给我你的剑!”
凌越身躯一凛,他看了看手中陪伴自己多年的避水剑,这把剑传承了几千年,终于要在他手中失传了吗?凌越不在乎地露出一个痞笑,这也无妨。
“去吧!”凌越猛地将避水剑向署神远远掷去。
避水剑在空中猛涨几百倍的长度,像一个尖细的长针,直直地刺向署神,正钉在七寸的位置,将署神钉在居那若罗神山上。
“不愿意回到‘那座山’下,那就留在居那若罗神山吧!”休曲看着署愤怒不甘的眼睛说。
“休曲,今天我栽在你手里,但总有一天你也会自食其果,”署神再次发出恶毒的诅咒,“你会被你最信赖的人类背叛,会像我一样不死不活受尽折磨,到时候你会想起来你今天犯下的一切过错!”
“也许吧,”休曲说,“但在那天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人类。”他再次唱起歌谣,居那若罗神山带着署神一起消失在了阴暗的天空中。
休曲眼中涌上无尽的悲戚,物伤其类的悲哀:“对不起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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