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地下实验室的工作暂告一段落,杨默查看了离心机里的样本后轻轻合上盖子。一阵疲惫令他弯下身子,他扶着机器盖歇了几秒。
王医生走过来:“杨教授,这些我明天让助手处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杨默直起身子,缓缓脱下白大褂。
刚要出门,门却自动打开了,外面站着的是一位高大的男青年,长得和陆董有几分相似,但要帅气得多,看得出来应该有个漂亮妈。杨默心中一紧,这位是陆董前任正房太太生的唯一的孩子——陆念林。和众多被惯坏的纨绔子弟一样,陆念林是个专横跋扈的人,虽然才21岁,却已经名声在外了,当然多数不是什么好名。
“哟,急着去哪啊?杨大教授!”陆念林阴阳怪气,一步步把杨默逼得退回实验室里。
杨默低头不与他对视:“陆先生,我下班了。”
“别急着走啊,听说你这实验室里好玩的东西不少,给我开开眼呗?”陆念林不依不饶,甚至张开手臂挡住杨默的去路。
王医生看不下去了,上前来说:“对不起,陆先生,进这个实验室需要权限,您是偷了哪位员工的卡吧?”
陆念林冷笑一声:“王遥,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的权限怎么来的?陪陆江桐那老东西上过床没?当过我的临时后妈吗?”陆念林嘴里不干不净,无所不用其极地侮辱人。
王遥气得满脸通红:“陆大公子,别乱喷人,把你偷的卡交出来!”
陆念林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失敬失敬!对呀,陆江桐那老变态只喜欢玩小女孩,王大医生刚来的时候就已经三十多了,老家伙看不上你!”
“你……”王遥娇小的身躯因愤怒而发抖,教养良好的她碰上陆念林这样的流氓无疑是秀才遇见兵。
杨默抬手把王遥挡到身后:“王医生,你别管,快回家吧。”
“可是……”王遥担心地看着杨默,陆念林不知为何专爱找杨默的麻烦,杨默这些年没少吃苦头。
“走吧。”杨默安慰性地看了她一眼。
王遥不放心地出去了。
陆念林冷笑:“杨教授,听说你这实验室里有不少难得一见的宝贝,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能让老头子肯花大价钱。”
“陆先生,这不属于您的管辖范围,您还是不要过问。”杨默沉着地说,只是发抖的手出卖了他,他怕陆念林。
陆念林一把推开杨默,大步走进室验室内部,一眼就看到位于中央的那个巨大的透明容器里的祸斗尸体,那狰狞的模样即使作为尸体也十分震撼。
“这就是老头子搞到的宝贝?”陆念林感兴趣地围着容器转,“它是什么东西?”
杨默走过来:“陆先生,这不是您该看的,如果您再不走,我会把您今天的行为全部告诉陆董。”
陆念林一回身甩了杨默一个耳光,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清脆的声音十分明显。这一巴掌用了力,瘦弱的杨默被打得连退两步,他鼻子发酸,眼前阵阵发黑。
“少拿老头子吓唬我!”陆念林喝道,“杨默,你就是个臭要饭的!要不是老头子捡你回来,你早就饿死了!京城的科学家一抓一大把,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要不识抬举,明天就让你滚去睡大街!”
杨默扶正眼镜,苍白的左脸上浮起一片红,明天就会变成青紫。杨默没说话,这样的暴力他已经习惯了,可是还是会怕疼。
陆念林揪住杨默的领子,扯掉他胸前的员工牌:“你今晚就跟那玩意一起睡吧!”说罢,陆念林气哼哼往外走,顺便狠狠踢离心机一脚。他用杨默的员工卡打开实验室的门,独自离去。
杨默安静地看着暴躁的年轻男人离开,实验室的门无论进出都得刷卡,为了防止某些大东西逃跑,而且室内隔绝所有电磁信号,不会被侦测到,手机是不能使用的,陆江桐在修建实验室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这些。现在这里成了杨默的牢笼,他今晚只能在实验室度过了。杨默走向离心机,打开盖子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试管,还好,没有破损。随后,他坐回桌前处理实验数据,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只是室内气温偏低,他只能抱紧胳膊靠自己的体温取暖。
第二天早晨年轻的助手来开门,发现杨默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睡,吓了一跳:“杨教授,您怎么来得这么早?”
杨默从桌上撑起身体,没精打采地说:“昨天把员工卡弄丢了,没出去。”
“哎呀您可要小心点儿啊!”助手赶忙去帮杨默倒了杯热茶。
杨默接过茶,视线再度飘到实验数据上:“一会儿帮我补办一张员工卡。”
星期六,宅在家好几天的梁一铭去国家图书馆听个免费讲座,讲座没什么意思,他中途就离场了。看时间还早,他决定去看看书,一般他都去古籍阅览室,但今天他想读点轻松的东西,于是就进了基本馆藏的阅览室。
阅览室里宽敞而明亮,令人心里很舒服,在一排排书架间漫步,梁一铭觉得时间都变慢了。他所在的这一片多为当代的图书,读者以年轻人为主,看到这些朝气蓬勃的脸,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忽然,在两个书架之间,梁一铭瞥到一个正低头看书清瘦的侧影。他站住定睛一看,不禁违反阅览室的规定叫出声来:“杨默?”
在安静的室内这一嗓子太突兀,周围的读者都投来或疑惑或不满的目光,梁一铭歉意地向他们点一下头,然后走到杨默身边。
“好久不见了!”梁一铭笑着说。
杨默有点窘,他没想到会遇见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哦,梁一铭啊,你来查资料?”幸好他还记得这位老同学的名字,也偶然从同学群里看到过梁一铭现在的职业。
“来随便看看。”梁一铭发现杨默手里拿的是本轻小说,“咦?你爱看这种书?我以为你只喜欢那种艰深的呢!”
杨默脸上浮起微弱的笑容:“我也只能看看这种,和你这文人没法比。”
“哪里?你当年是全班唯一一个天才!”梁一铭忘不了这个永远在年级排前十,而且多次是第一名的好学生。
“什么天才啊,不也就这样?”杨默苦笑。
梁一铭没敢多问,他知道杨默被科学院开除的事,据说是因为学术造假,还潜规则女研究生,杨默后来有一段时间特别落破,但之后又时来运转进了劲桐集团。这些事是高中同学们八卦的,杨默当初被开除时幸灾乐祸吃瓜的人不少,后来听说有了薪水奇高的好地方,羡慕的人也一样多。
梁一铭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想说看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但杨默的样子一点不像过得好,似乎比上高中的时候还瘦了,不健康的瘦。他忽然发现杨默微肿的左脸:“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杨默不太会撒谎:“跟一个年轻同事闹得不愉快。”
“他打你了?太不像话了!”梁一铭义愤填膺。
“我这样的人难免让人瞧不起。”杨默自嘲地说。
梁一铭不知怎么接,他不知道杨默那些丑闻是不是真的,但他心理上不愿意相信,他说:“我这几年混得也特别不好,学校不让我上课,领导天天找茬,但是谁要敢打我我一定打回去。”这是说大话了,他从来不敢跟人动手。
杨默苦笑:“不是谁都能打回去。”他打不过陆念林,也不敢打。
梁一铭蓦然想起高中往事:那还是在上海的时候,杨默是班里最不合群的人,杨默不算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高中之前大部分时间在四川的亲戚家度过,初中毕业后才回到上海的父母身边,他一开始听不懂上海方言,又性子沉默冷僻惹人嫌,同学们就故意当着他的面用上海话骂他,看他一脸茫然的傻样。那时候男生大都喜欢运动,梁一铭由于个子高偏爱篮球,天天下了课就往球场跑。杨默从不参与任何体育运动,但他偶尔会站在场边观看,总是带着阴影的双眼里不时流露出羡慕。有一次,梁一铭将球打飞到场外,正打中杨默的脸,把杨默的眼镜都打碎了,一起打球的一个粗鲁男生气冲冲骂杨默:“Cao!滚开啊!”后来还是旁边的女生们发现了杨默捂住眼睛的手下面渗出红色,才赶紧把人送到医务室。那次事故在杨默眼角留下一道很长的疤,直到现在还隐约能看到一条白色的痕迹。后来杨默就再也不去篮球场了,只偶尔去看看别人打乒乓球。
梁一铭说:“难得见一次,咱们这得有十多年没见了吧?一会儿去喝点儿?”梁一铭父亲是定居上海的北方人,受父亲影响,梁一铭比周围的朋友都更爱喝酒,最后一次见杨默是在大三的时候,那个暑假高中同学办了一次同学会,杨默也破天荒地参加了,梁一铭头一次跟杨默坐一桌,才发现这个高材生酒量不错。
“好啊。”杨默放下书。
“走吧!”梁一铭没料到杨默答应得这么痛快,他很开心再次联系上这位老同学。
两人都喜欢南方菜系,于是找了一家人不多的湘菜小馆,这里桌椅餐具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梁一铭询问杨默在劲桐的工作,杨默显然热爱自己的研究,一提起来就两眼放光:“我现在在搞基因工程的项目,在科学院那时候就在弄相关项目了,要不是被开除,现在可能都有结果了。”他喝了一口酒:“不过劲桐的条件设备都不比科学院差,我还能继续那项研究,我知足了。”
梁一铭说:“你这还是因祸得福了呢!不错!”
“也没什么福。”杨默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梁一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一个遭受职场暴力的人说什么“因祸得福”实在没心没肺。
酒足饭饱后,两人走出餐馆。突然一阵刹车声,一辆突突作响的摩托停在两人面前。年轻的骑手推开头盔面罩:“梁一铭?你怎么在这儿?”
“李辙?”梁一铭惊讶道,“我来图书馆,正好碰上同学。”他指指身边的杨默。
“哦,你好!”李辙向杨默伸出手。
“你……你好。”杨默紧张地瞪着李辙,虚虚握住李辙的手。
李辙用力地握了握科学家细瘦的手,感觉捏了一把骨头。杨默感觉到对方的力气,不自觉地一哆嗦。
“我先走了,改日再聊吧。”杨默神色匆匆,像是急于离开。
“哎?这么快?那好吧,回头再聚啊!”梁一铭不疑有他。
看杨默单薄的背影渐渐远去,李辙拍拍摩托后座:“走吧,我带你一程。”
梁一铭不放心地皱眉:“你还玩摩托?这东西安全吗?”
“别废话!”李辙把另一个头盔扔给梁一铭。
梁一铭只好跨坐到李辙身后。
“坐稳了啊。”李辙说着猛地发动摩托冲出去。
梁一铭只觉得风飕飕的,不过这感觉也不坏。
“喂,你那同学干什么的?”李辙大声问。
“科学家。”梁一铭答道。
“你们这些学霸是不是都是怪人啊?”李辙调侃道。
“没有谁比你更怪了吧?你还跟一个神生活在一起呢!”梁一铭反唇相讥。
两个十字路口开外,杨默正在打电话:“告诉陆董,我见到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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