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威十年,随着一声婴啼,龙威王朝的御史卿九御贤又添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都说四月初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可在她出生的那一天,九府的翠荷池中一片片荷叶破水而出,一朵朵荷花竞相开放,亭亭净植,不蔓不枝,好不神奇。
这奇艺的景象令皇帝都惊讶不已,御赐名为——九荷
九荷生得可爱,家里的长辈都很宠爱她,每当九御贤生气时她就摆出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那瓷娃娃般的脸蛋和水灵灵的大眼睛立刻就软化了九御贤的心,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事都会立刻被原谅。
九荷还有一个哥哥九泉和一个姐姐九姬,酒泉年芳十八,却已官拜南部云州城县令,九姬作为宫中的宫女,一手刺绣相当出色,就连皇后都对她做的锦华落樱丝衣赞不绝口。
九府之人中男性大多从事政务,女性多做女红,可九荷却显得有些“特殊”。
九荷三岁那年,九母带她去庙会,年幼的九荷站在一个漂亮的舞姬面前,目光流转。
太阳向西边斜斜落去,直到天边最后一抹鱼肚白都消失殆尽,真正的庙会才迟迟开始。
一时间长街灯火通明,戏子入画婉唱京城,悦耳的仙乐随风飘散入人们的心底,缓歌慢舞和着聚而不散的丝竹乐调,令游人们流连忘返。
那些杂技艺人和小吃摊贩逐渐活跃起来,庙会上的人络绎不绝,这是他们赚取银两的好时机。
人影攒动,嬉笑着看那小生将长剑吞入腹中。
长街悠悠,忽然一阵美妙的琴音飞来,人们循着声音寻去,却见那醉仙楼上有一蒙着面纱宛若天仙的女子,正用纤纤玉手拨弄着琴弦。
三两孩童打闹着放着花灯,那一盏盏盛着他们美好祈愿的花灯,顺着清流缓缓游向远方……
九母买了一支银丝红纹青狐面具为九荷戴上,遮住她可爱的面容。
九荷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舞女,那曼妙的身姿牢牢的吸引了九荷的注意力,甚至她连母亲的呼唤都未听见,那灵动的舞步在九荷的脑海中深深的刻画了下来。
“哎呦”
一个身穿锦衣,面带金丝红纹青狐面具的男孩急冲冲的闯过人群,嘴里不停的大喊着闪开,让一下,可他面前的女孩却是充耳未闻。
二人还是撞在了一起,双双跌坐在地上,二人的面具摔落在一旁。
四目相对……
一边清澈的好似山涧清泉,一边明亮的犹如天上繁星。
缘续的一眼,定格了三生前年……
男孩的神色有些慌乱,立刻红着脸将头扭向一边,“对……对不起……”男孩声音小的就像蚊虫浅叫,带着些许腼腆,两个小拳头攥的紧紧的,掌心中渗出了些许汗水。
女孩确是大方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捡起面具朝男孩伸出手,男孩红着脸,却是没有伸手,自己站起来准备离开。
见男孩要走,女孩急忙拉住了他。
指尖传来对方的温度,三四岁的他们能懂什么,可二人却都羞红了脸颊。
“你……你的面具……”九荷贝齿轻咬朱唇,将面具递了过去。
“谢谢。”男孩的余光瞥见对方的领口绣着一个秀美的九字,随后轻声道谢,接过面具匆匆离去。
九荷望向男孩离开的地方,微微一笑,继续转身看着那灵动的舞步。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闪烁的星辰与色彩斑斓的烟花点亮了漆黑的夜幕。
九母挤过人群,将一串糖葫芦递给九荷,九荷抬头时她一愣,问道:“你这面具怎的变成金纹的了?”
九荷接过糖葫芦微微抬起面具露出好看的嘴唇对着母亲甜甜一笑。
从庙会回来,九荷就缠着父母要学舞,九御贤架不住女儿的招数,请来了宫中最好的舞师来,又怕女儿不满意,命人去寻那庙会上的舞姬。
九荷身段柔软,令她的两位老师都暗暗称奇。
她对舞蹈的悟性很强,短短几日便已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动作。
这天,九荷练完舞回到闺房,发现之前不小心给错的银丝红纹青狐面具静静的躺在窗台上,她走过去轻轻拿起,下面还放着一张字条——在下辰肖,此前多有得罪。
九荷歪着脑袋露出疑惑的神情,显然是忘记了辰肖在庙会上将她撞倒一事。
那之后,九荷每天都会在窗台边收到各式各样的小礼物,她也偶尔会将回信放在窗台上,第二天便会变成可爱的小花,或是其它的一些小物件。
虽然九荷说过不用送这些东西,可辰肖每次都会如约而至,并为此乐此不疲。
九荷的舞艺进步飞快,在她四岁那年,九御贤带她参加了枢密使张伦所设的官宴,席间也有些达官贵人带子嗣赴宴,因所聚皆为文官,所以并未邀请辰府。
酒至兴处,九御贤让女儿献舞一支,九荷很大方的起身来到宴会中央,先对在座的各位官员作了一揖,待到丝竹乐声响起,方才舞动浅青色的衣衫。
轻飘飘的裙摆伴着优美的旋律在空中流转,满座宾客满脸讶异的放下酒杯,轻轻的拍手合着鼓点,席间鸦雀无声,就连顽皮的孩童们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认真真的欣赏着九荷的舞姿。
无疑,九荷充满感染力的舞已经舞动了众人的心弦。
晚宴毕时,那些达官贵人的公子哥争先恐后的前来给九御贤示好,九氏父女二人却都不予理会,径直回了九府。
九府的门客在那晚之后便多了起来,其中不乏给自家公子说媒的。
辰肖身穿家族中的黑色紧袖训服,轻车熟路的顺着九府院内的垂柳爬到了九荷的窗前,将一个装着雪云糕的荷包放下,又转身离去。
这一幕却正巧被礼部侍郎范立九岁大的长子范同撞见。
范同记恨在心,当即追了过去,他身边的“狗腿子”们也一同追去,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十几个少年便将辰肖和他的弟弟辰烨堵在了一个小巷里……
……
辰肖每日来此,尽管日后学业繁重,他也会坚持每七日来一次,久而久之二人的感情便逐渐升温,但二人真正的见面却是在私塾中。
其实他们本该很早就见面了,辰家与九家世代交好,又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前者主武后者主文,两家之间也多有聚会,九荷每次都会被父亲带着赴宴,可辰肖顽劣,每次都跑的不见踪影。
辰肖因习武误了学时,晚了一年半去了私塾,却正好与九荷同窗。
一进大门,那双清澈的眸子立刻勾起了他的回忆……
是她……
先生的戒尺毫不留情的打在辰肖的背上,辰肖一个踉跄,收回了痴痴的目光,讪笑着前往自己的书案。
九荷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待到一天的课毕,九红着脸牵起辰肖的衣袖,带他来到后院。
先生家的后院青林翠竹,郁郁葱葱,小桥流水,如诗如画。
九荷让辰肖站在一旁,自己要送他一支舞……
粉色罗裙飘舞起来,以微风为乐,以清泉为曲,融于天地间,宛若天上仙。
辰肖看的痴了,可他的目光却逐渐暗淡下来,他似乎除了诗经,兵法和武技,其它什么都不会。
忽然悦耳的笛声传来,与九荷的舞步融为一体。
九荷愣了一下,轻笑一声伴着笛音作完了舞。
“完了?”先生身着素衣,腰间坠着翠玉玉佩,手握一支竹笛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九荷一惊,她原先以为先生离开了才带辰肖来的,却未想到先生竟就在后院中。
九荷红了脸,担心被先生惩罚,后院不对学生开放,她这次偷偷带人来,先生肯定要生气了。
辰肖看着九荷的模样,又想起先生的戒尺,不动声色的将九荷护到自己身后,抬头看着先生。
先生却没有计较什么,摸了摸二人的头发,将二人送了出去。
过了几天,辰肖突然找上先生,跪在她面前说要学笛。
先生虽是学识渊博,却也是年轻女子,看着辰肖这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当即便收了他做学生。
辰肖为了让自己能与九荷比肩,每日除了习武,看兵书和推演兵法外,还要去与他的师傅学笛。
九荷回到家中,还未有半分休息,又立刻来到后厅。
她很爱舞蹈,日日月月,无论冬夏,每日都会练习,可九御贤不知怎的,突然开始对女儿练舞一事发起愁来。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九荷渐渐长大了,白皙的小脸上有了少女的青涩,她的舞技也在两位老师的悉心教导下逐渐升华,无论是中原舞还是胡舞她都能很轻松的驾驭,令一众见过她跳舞的人皆叹为天人。
九荷的舞艺已经超过了她的两位老师,可她不过才十几岁。
九荷的诞辰将至,她与辰肖相约要在月下长谈,共赏星月。
当日命丫鬟为她添上精致的妆容,换上她最好看的广袖流云仙裙。
曾有诗仙为贵妃言——云想衣裳花想容。用此句来形容今日的九荷再合适不过了。
九荷坐在窗前,单手轻轻拖住香腮,淡淡胭脂遮住了思绪,她望着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心道:“他为何还未来?”
夜深了,丫鬟劝了几次都没用,无奈的摇了摇头,九荷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天亮。
可是他一直没有来,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书斋中也没了他的身影,先生或许知情,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偶尔去一趟辰府。
九荷也去过,但她找不到他,她求先生带她去,先生却不允许。
九荷无奈,只得作罢,但她幼小的心房中却住进了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
龙威二十七年,黄昏将近
九荷独自坐在院中品茶,一行清烟,茶香四溢。
忽然,悠扬的笛音从九荷的身后飘来,飘进她的耳朵,涌入她的心头。
那笛声婉转,她却听的出笛声中无尽的思念和哀愁。
她猛然回头,只见她房间的瓦顶上静立一位玄衣少年,他双手浅握玉笛放于唇边,那动人的仙乐便是从那里传来。
看着那熟悉的金丝红纹青狐面具,九荷的泪水登时就涌了出来,是他回来了,不用看面容她也知道,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此刻便与她一步之遥。
九荷眼中含着泪,当即伴着笛音舞动起来。
纤细的腰肢,轻盈的舞步,同样让站在屋檐上的辰肖热泪盈眶,这么多年了,她又何尝不是他日思夜想之人呢?
此时,辰肖只觉眼前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天下粉黛无颜色……
绫罗飘起,遮住日落西沉,奏一回断肠的舞曲。
他要去边疆了,次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二人很默契的谁都未有任何言语,只是默默的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一支舞毕,一首曲尽,辰肖从飞檐上一跃而下,来到九荷身边轻声道:“学笛十余载,只为睹卿一笑嫣然,此去经年,多逢战事,愿卿安好,此笛留存,曲终人不散,勿念……”
接着他将玉笛留在石桌上,与九荷擦肩而过,他怕若是再多留一刻,会不由控制的,负了皇命。
辰肖离开后,九荷的舞练的更勤了,她要等他回来后,将最好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
龙髭二年,元宵节
九荷想为家人献舞却遭九御贤冷眼相待,可她表妹千然在宴会上表演拙劣的舞技,九御贤却高兴的拍手称赞。
事后九荷含着泪在信中提及此事,辰肖看着信纸上的泪滴,心如刀绞,却因为九御贤是长辈,只能为九荷作诗一首,用来安慰九荷。
诗曰:
元帝不识明妃面,红装不为世人传。
日暮泪落三两滴,终岁轻纱舞夜寒。
清风徐徐乱红绡,晓雨纷纷染青衫。
待到四月九荷临,霓裳羽衣醉尘颜。
……
一把油纸素底桃花伞在青石巷中撑开,为伞下人遮住斜斜飘来的雨丝。
裙摆处沾上了点点雨珠,这寂寥的雨巷与孤单的人影形成了一副幽美的水墨画。
这画中的女子便是九荷,她手中提着一个包着雪云糕的荷包,这是他曾最喜欢给她带的小吃,许久未食,却有些怀念起来。
雨停时分却是浅夜,九荷坐在窗边,轻咬一口雪云糕,却又将其放回荷包中。
两行清泪顺着九荷雪白的香腮滑落下来。
天上月一如既往的皎白,可雪云糕却已没了当年那般滋味……
九荷每日都会写信,托人给北疆送去,辰肖偶尔会回几封,却因战事频繁实在抽不出太多的时间处理儿女情长。
书信传递的很慢,一生只能够用来爱一个人。
……
龙髭四年
九荷在月老庙中为她们的姻缘祈福,忽然一段枯枝砸落在她的头上,她轻叫一声,抬起头四下张望,却看见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男子匆匆赶来。
两双清澈的眼眸聚焦在一起,犹如万千星海的相汇。
九荷只觉眼前的景物一花,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铁甲是冰冷的,寒意凛冽,可心是炽热的,令人陶醉……
“我回来了,九儿。”
“欢迎回家……”
二人紧紧的相拥,在耳边低声倾诉着无尽的思念……
有的爱情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事迹令人生死相依,只是因为爱,所以爱——冷颜星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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