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下沉携走最后一点昏黄,新月身藏浮云偷望世间,洛神宫某角落,一只小身影被月光披上靛蓝,傻呆呆坐着。
“找到你了。”
阴影覆盖住身前的光亮,将他笼罩在她的范围中,不用看来人是谁,听声音便可辨认——那个在他心中掀起惊涛海澜却能安然置身事外的洛神,恶劣的神女。
百里玄策站起,跑到远离甄姬的另一角落,然而刚坐下没多久,她又紧紧跟上来,尔后他又离开,她又跟随……反反复复,不知疲累。
数十个回合,百里玄策终是乏了,干脆不逃了,任由甄姬靠近。
只见她顺势在身旁坐下,自己顿时被她的气息包围,目视着前方却能感受到她温柔的视线。
“你生气了?因为我不陪你。”
“这是你第四次对我生气,是想回到自己的地方了吗?”
她收回视线,看向屋檐下的风铃,说话的声音轻轻,被风吹散在空中,话语中一丝难以觉察的失落也被吹进他耳朵里。
“你不喜欢我。”她肯定地说。
百里玄策沉默。
没错,他不喜欢她,甚至讨厌,他想。
但就在大脑还困惑为何自己向她示弱撒娇时,下一刻她给了答案:“你对我撒娇、卖乖,是为了能早点走,对不对?”
他恍然大悟,没错,原因就是这个。
柔荑伸出,刚想触碰他的伤痕,他不落痕迹地躲过,而她的双手悬在间隔的距离中不知所措,半晌后落寞地收回,随后听她低低的声音传来:“抱歉……”
“本以为等伤好了再让你回去是为你好,但是却忘了呆在这里,和不喜欢的我在一起,你会不快乐。”
“对不起,我竟觉察的这般晚……不过现在你可以离开,不会再拦住你了。”
柔和的语气说出自嘲的言语,百里玄策闻言失神些许,终于回头看向甄姬,只见她将脸枕在支起的双膝上,失落的柔荑捻着裙角,白皙的瓷脸上添了一道小裂痕却不减她温柔半分。
“我也该走了,后会有期小家伙。”说罢,她站起身,拍拍裙上的尘埃转身离开,不曾犹豫片刻。
百里玄策愣在原地,远远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沐浴在月光下辉芒璀璨。
回想起一次月夜,她神情呆滞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望着轩窗外的月亮,他静静观察着,不知何时她回首,忽地朝他一笑。
那晚的月光也似今晚这般明亮,她与月为邻,温柔的眼神却胜过月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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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成河,尸骨屯山,冤魂在腐臭的角斗场上徘徊不去,银发魔女的头颅滚落,飘散的雪白遮住血红的脸。
兴奋的欢呼声不绝入耳,红发少年面目表情,摸了摸脸颊沾染上的鲜血退场。
日复一日的杀戮生活,这个巨大肮脏的囚笼,凭借残忍嗜血的格斗技巧,他是最具观赏性的野兽。
——好无聊,玩腻了。
当初本以为这儿有实力强劲的对手,他才假装被俘进来,结果一路打下来都只是一群困兽犹斗的废物罢了。可笑,还以为嘲笑他堕落的魔有多么的厉害,不过尔尔。一口一个“堕神”叫的好不开心,惨死在他刀下时就有多么凄厉、可悲。
无所谓,他从来就没有天庭的记忆,他们的嘲笑于他而言不值一提。不过他自小在魔界长大,对这些个魔物也毫无感情。
故土?不过是滋养他杀伐果断的摇篮。
玩腻了,该换另一个游戏了——狩猎更强大的目标。
“五号,你的主人来赎回你了。”
这个地方抓来的东西也不仅仅有凶恶的猛兽,有的只是误入虎口的小羔羊,这时候只需要等待高额的赎回金即可离开。他不止一次见过可怜的东西被他们口中所谓的主人带走,注视着破镜重圆的画面,不知为何他也莫名萌发出希望有人带他走的念头。不过,他清醒地知道,死都不可能。
沉重的锁链如同一条蟒蛇蜷在地面,笼门开启,笼中沸腾,互相残杀的猎物们争先恐后地挤破头脑想重获自由,然而颈环闪烁,一个个尽数瘫软在地。
五号安然无恙离开,笼门再次关闭,少年抵住门沿微微一使劲重新推开,轻而易举走出笼子,数十个监管者瞬间涌上将他包围,打头的很是嚣张,大言不惭地说:“白虎,别想着逃跑了。天庭不要你,其他的魔族更是对你唾弃万分,就只有我们场主大发慈悲收留你,给你吃给你喝,你这一跑,既是忘恩负义,也是自寻死路!”
不痛不痒地听完,懒懒扫视了周围,少年恣睢嘲笑,露出白森森的虎牙,“寻你的死路。”
钩镰舞动,白光明灭,求饶和惨叫声不断,腥气漂浮在空气中久久不散,腥红的瞳眸在黑暗中浮现着屠戮的兴奋,笼中猎物们瑟瑟发抖,良久后一切恢复寂静,少年披着黑夜安然离去。
离开角斗场,血腥的热气消散,冰冷刺骨的空气迎面而来,少年不爽地皱眉。
眼前是分岔路口,左边鲜花大道,右边白骨堆砌。掌中的钩镰嗡鸣,他露出嗜血的微笑,化作巨兽扑向右道。
……
浑身被冰冷裹挟,百里玄策皱眉半睁开双眼。
又是这个劳什子梦。
冷气来袭,百里玄策躺在甄姬准备的鸟巢中情不自禁地发抖。
半个时辰前,他像中了蛊,在那个落寞地背影吸引下,鬼使神差又悄悄跑回来。
洛神宫距广寒宫近,夜晚受其影响寒气冻人,平日里他都是窝在甄姬肩颈处,枕着她的温度入眠,这下独自呆在这破破的巢中,冻死只虎。
好冷,离开她就好冷。
于是又悄悄摸摸跳下台,回到熟悉的位置,如同到了温暖的七月,睡意潮水般来袭,他缓缓阖上眼,安心地蹭了蹭她软软的颈脖,与她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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