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卷·壹话

天庭。

洛神宫中万籁俱寂，百里玄策伏在榻缘，注视着甄姬的目光深邃望不见底，回想起两个时辰前在人间发生的事，他眸光暗淡。

皓月悬空，普洒的光辉滴落在百里玄策的脸庞，星星点点映出邪气阴鸷的面容。手中的钩镰嗡鸣，他轻轻推开怀中人，握紧了武器正准备将陌生的人类千刀万剐，未曾料柔荑似水蛇毫无察觉覆上青筋隆结的手，另一只抚上他的脸庞，她的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摄人心魄，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回去罢。”

缓缓垂首看她诚意十足的模样，猩红眼眸中的热情被浇灭，明明她那么近，他的心跳却那么慢。

于是回天庭的途中，他全程阴着脸跟在后头，直到她回首瞧他，他才抬头幽幽地盯着她，口吻冷漠，言语似箭：“是在讨好我吗？”

“咱们说好了，你也答应过的，不能再这样了。”

她无奈地扬起笑，上前牵过他的手，却被反客为主攥紧了手腕，勒出红痕。他狰狞着面孔，恶狠狠地说：“可我不喜欢你同他人走的近，尤其讨厌你为了维护他们而主动讨好我。”

下一秒忽地示弱，投入她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肩颈处蹭来蹭去，浸着委屈的声音低低沉沉：“你担心我伤害他们？不可以的。”

不可以的，这是不被允许的，她只能担心他啊。

宠溺地摸了摸他绒绒的兽耳，她失笑哄道：“不要像小孩子般吃醋。”

漂亮的赤瞳暗了暗。

看，她多宠爱他，可受宠的不止他一个。她的爱是雨露均沾，而他时时刻刻想着占为己有。本以为这种念想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渐淡化，结果却是像至毒的液体满溢出容器，腐蚀着他的理智。

说来讽刺，刚开始时他明明不是这般想的。

****

六百年前。

一年一度蟠桃会上众仙集聚，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欢笑不断，五个身影入座，周遭顿时安静下来，转而是密密的窃窃私语声，话题的中心皆是围绕赤红劲装的男人。

“这就是麒麟大人从魔界接回的白虎吗？”

“果真是在魔界呆太久了，一身的邪气……”

“麒麟大人也真是，带他回来做甚么，咱们又不缺镇守西天门的神。”

“不久前王母派他护送药仙们前往上古战场采取仙草，结果随行的一群人中就灵仙死了，听说他们互相不对付，我怀疑其实是他杀的——”

“嘘，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面色冷漠地听着千篇一律的言语，耳朵都快起茧，百里玄策瞥了一眼对面，接收到冰冷的目光，那两个说闲话的小仙一惊，猛地垂首收声。

“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花木兰坐在百里玄策右侧，将盘中的饱满红润的桃子抛给他，“吃这个，顶甜了，一年就一次机会能够吃上。”

接下桃子握在手中反复把玩着，忽地一阵嘈杂声从前方的桃林传来，百里玄策懒懒抬眸，打扮飘逸的仙女们拥着一位神女盈盈走来。群仙中只见她眉眼弯弯如同新月，眼波潋滟流转着温柔的光，低垂着头亲昵地不知同她们在说甚么，引得她们其中有的娇笑，有的佯怒。

洛神，仙人们中最受青睐的女神，如同一朵散发着馥郁芬芳的花，无时无刻不招揽吸引爱慕者。

感觉到冰冷淡漠的视线，甄姬抬首直直望向百里玄策，摹地朝他柔柔一笑。

她的笑容好温暖，他的眼神好冰冷。

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笑的，他腹诽。

半晌后，百里玄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甄姬一愣，低低地笑了。

这孩子的冷漠不知为何还夹杂着一丝赌气，真是可爱。

左侧的玄武观察百里玄策许久，见状歪着壮实的身躯用手肘捅了捅他的手臂，笑的不怀好意，揶揄地问：“你也喜欢洛神？”

“不喜欢。”他冷冷地脱口而出。

他对所有人都喜欢的东西，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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