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的庄子里有一处花田,缇兰带着帷帽,身边跟着温月和木槿,主仆三人正采着鲜花准备带回府上。
这处庄子的东家不知是谁,很是神秘。两年前缇兰跟着王大娘子来北郊的远山寺进香,路过此处,发现这样一片花田。缇兰便起意想要和这庄子的东家谈谈花的价格,尽量压得低一些。东家没见到,见到了这庄子的掌事,是个憨厚的老汉,缇兰一提出买花的要求,那掌事便爽快答应,并且以低于市价的价格供缇兰采取鲜花。
“姑娘脾气好,总是五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姑娘你做花露也是用的自己的银钱,可五姑娘总白拿咱姑娘的东西,真以为这银钱是大风刮来的呀。”温月不满道。
缇兰皱眉,停下手上动作,驻足看着温月,低斥道:
盛缇兰“她是我姐姐,那是我赠予她的,怎能叫白拿?况且,五姐姐平日里也总想着我们,有了好东西也会送过来。温月,钱财乃身外之物,总这么计较当心因小失大。”
“什么意思呀?”木槿眨眼问着。
温月叹了口气,跟木槿解释:“姑娘的意思是,今日的付出为了明日的回报,斤斤计较只会四处树敌,与人为善才是长久之路。”
缇兰惊讶地看着温月,而后温柔一笑。温月是个聪明人,只是时常口无遮拦,有什么便说什么;木槿反应就有些迟钝,人也单纯些。对于这两个一直陪伴她的丫头,缇兰会更照顾温月一些。木槿是刘妈妈的侄女,总归有刘妈妈护着,而温月没有,她是家生院上来的,能依靠的只有缇兰。
庄学究卯正开课,缇兰用帕子掩面哈欠连天,可也得强打精神去上课。在家塾瞌睡了半盏茶的工夫,才见人来齐。新来的男子高大壮硕,与长柏身量相似,想来这就是顾侯家的二公子顾廷烨了。
“二叔,你就坐我的位置。”齐衡指了指自己的位置。
“元若哥哥怎么叫着二叔呢?”墨兰走进来,笑对齐衡。齐衡应声解释:“祖上有亲。”
“这是我们家四妹妹,墨兰。”长柏介绍着,转而看看一旁坐着的缇兰,半眯着眼,就知她又是来得最早的那一个,“那是我七妹妹,缇兰。”
缇兰闻言起身,朝顾廷烨微微颔首,听墨兰也叫声“二叔”,缇兰也道:
盛缇兰“顾二叔安好。”
“七妹妹安好。”顾廷烨含笑作揖。
庄学究到,众人落座,长枫屁股还没坐热,就急哄哄地上前把文章拿给庄学究。只听墨兰道:“我三哥哥学通古今,自然是敢第一个拿文章给学究看的。”
“学通古今,我看啊…”如兰话还没说完,就被缇兰拉了拉衣袖,在学究的课堂上可不能跟墨兰起了争执。
下了课,木槿正帮着收拾东西,见喜鹊和温月小跑进来,一个趴在如兰耳边,一个凑在缇兰耳畔。
“大娘子算着姑娘下了课,叫姑娘快过去一趟呢。”
如兰和缇兰一道走,回了葳蕤轩,屋内只有刘妈妈,刘妈妈忙出来拉着两个姑娘进屋。“小祖宗,你们可来了,大娘子去前厅待客,特要我照看你们,好好打扮齐整,要娴静端庄。”
盛缇兰“这是要做什么?”
“吴大娘子来了。”刘妈妈笑容满面。
那吴大娘子是永昌伯爵府的夫人,京中有名的贵妇。
“我家同她又没什么交情,她来做什么?打马球?累死人了!”如兰不满地甩甩手。
刘妈妈赶紧拉住如兰:“什么马球啊我的姑娘,她这次突然来咱们家,还带来个她们家最小的那个六郎,叫做梁晗。大娘子说啊,莫不是她上门替人相看,为人嫁女娶媳来了?”
缇兰一听,就想溜走。
盛缇兰“我都还没及笄,这个应该没我什么事吧?”
刚一转身,就被刘妈妈摁着坐在铜镜前,缇兰欲哭无泪,又要重新梳头发换衣裳,真是累人。
“再有个小半年,七姐儿也要准备及笄之礼了,也该筹备着了。”刘妈妈道。
梳妆打扮齐整,与如兰翻了好几趟花绳,都不见人来叫。缇兰转头对木槿吩咐道:“弄点七宝擂茶来,先垫垫肚子。”木槿点头,忙去了。
瞧着时辰,那伯爵娘子怕是要走了。剩余的鲜花,庄子上的花农今日会送到角门,缇兰瞧着天色未暗,便要亲自去取,那花的品质她可是要亲自过目的。
“那庄子的东家真奇怪,明眼人瞧着都是赔本生意,这花莫不是有什么问题?”木槿问。
盛缇兰“花是好花,想着当是庄子经营不善,急着换些钱吧。”
前头如兰和明兰正在交谈,见缇兰来,如兰赶紧拉着缇兰,道:“六妹妹要做炙羊肉,你也一起来。”
不远处传来叫声,几人望去,竟是墨兰脚步匆匆滑倒在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如兰来了兴致,拉着两个妹妹就要跟上去一探究竟,缇兰忙反手拉住如兰。
盛缇兰“五姐姐不是要吃炙羊肉吗?六姐姐做炙羊肉,我帮姐姐你做护膝,可好?我们别过去了。”
“她这么鬼鬼祟祟的定是有鬼,走,去看看。”如兰硬拉着两个妹妹跟上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就看见墨兰躲在屏风后,外面应是吴大娘子和那梁六郎。
缇兰总觉得心里不安,站得远远的。
“卯时二刻坐堂,每五日课一文。”是长柏的声音。
“卯时二刻便要坐堂,小公爷,你怎么起得来?”梁晗惊道。
齐衡回道:“盛家有个妹妹,她也…其实这个时辰起,与我也是难得的。”
“齐兄啊齐兄,你这是何苦。”梁晗叹道,“你我本是世家,你是才大志高,非要科考,我呀,还是等着荫封吧。”
“若说汴京满城公贵,五妹妹觉得谁家儿郎更好些?”墨兰问。
如兰闻言撇撇嘴,嗤笑一声:“四姐姐这话说的,倒像是宫里的公主、娘娘,这汴京满城公贵,好像随你挑了呢。只可惜呀,这心气再高,也攀不上齐国公公府的门楣啊。”
见墨兰脸色不好,缇兰忙上前拉着如兰。
盛缇兰“五姐姐,我们走吧。”
“是啊,内闱女子窥探前庭本就是不好的。”明兰附和。
缇兰心里一叹,曾几何时,她郝葭也为了后半辈子,想尽法子去相看。这一世,还是规规矩矩的好。
墨兰厉色看着如兰:“妹妹是嫡女,自然是最尊贵的。可是规矩又有什么用,和元若哥哥不照样是两句话说不上,亏得大娘子非推你来学堂读书。别说是诗赋文章了,妹妹怕是连孔孟都分不清的人吧?”
缇兰一愣,蹙眉看着墨兰,熟悉又陌生。说得上话又如何,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当初不也和尹嵩说上话了,可最后落得了什么好处?
“你!”如兰惊叫出声,须臾察觉到自己声音太大,忙捂了捂嘴。不想墨兰突然喊道:“五妹妹、六妹妹、七妹妹,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几人推搡着,屏风突然倒地,如兰和明兰直直地摔了出去,缇兰冷眼看着墨兰,急喊道:
盛缇兰“四姐姐,妹妹们劝你不要来,你偏是不听。”
说着,缇兰拿帕子抹了抹泪。
你会装无辜,我郝葭也会。
“怎么了怎么了?”盛纮急忙过来,看着摔倒在地如兰和明兰,“你们就是这么做礼的吗?”
话落,只听身后的吴大娘子轻笑一声。
客人走后,如兰、明兰跪在堂前,盛纮拿着戒尺,一人一下手板子。
“错在哪儿了!”盛纮斥道。
明兰捏着手,掌心火辣辣地疼:“错在…错在女儿不该不经传召,擅自闯进前厅。”
如兰闻言委屈哭道:“什么传召不传召,这家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做女儿的不能去的吗?”
缇兰看不下去,跪在如兰身旁,腰板挺得直直的,扬声道:
盛缇兰“说到去前厅,女儿也去了,不该只打两位姐姐。缇儿也有错,请父亲责罚。”
墨兰脸色一变,愤愤斜了缇兰一眼,慌忙跪下:“七妹妹说得是。自打大姐姐出阁后,家中女儿就属墨儿最大,今日却没能照顾好妹妹们,也请爹爹一同责罚。七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爹爹就别打她了。”
“用不着你说话。”王大娘子对着墨兰呵道。
“是是是,大娘子你别生气。”
“墨儿,此事与你无关,你起来。”盛纮道。
王大娘子一脸震惊地看着盛纮:“官人怎能如此偏心,那我缇儿又有什么错?”盛纮瞪了王大娘子一眼,朝缇兰摆了摆手:“缇儿,你也起来罢。”
缇兰跪着没动。盛纮这便宜老爹,就是偏心林栖阁的,明知林栖阁是什么样的,偏要装聋作哑。缇兰知道,怎么辩解盛纮都不会相信了。
盛纮上前,觉得如兰不服管教,又狠狠地打了如兰两个手板子。如兰满脸是泪,喊道:“爹爹罚我们私闯前厅,坏了家里的规矩,又怪我们摔出来吓到客人。可是私闯前厅,是墨兰带我们来的,摔出来也是墨兰推的,我们本来在后面就想说会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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