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两个人分别后,往山下走去。这时天已经全然黑了。钟芝没有立刻进城回紫岚轩,她还有一个事情要做。
借着月色,向山下走着,耳侧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师父还在的时候,她问过师父,师父告诉她,这种虫子以尸体为食,若是听到这种虫子的叫声,这附近肯定埋有大量的尸体。
想到这里,钟芝裹紧身上的衣服,吞了吞口水,开始还不觉得,一想起来这种虫子只在尸体多的地方会出现,心里就毛毛的,看着旁边的树林里好像也时不时有人影一样。
心里越慌,脚步越乱。钟芝一个没留神,被地上掉落的一个树枝给绊倒在地,身上的包裹也被惯性甩了出去。
顾不上看自己的情况,慌忙去捡落在地上的包裹,在看到里面的东西都完好无缺时,钟芝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被干草树枝一类划伤的伤口也疼了起来。
把包裹放在地上,钟芝拿手指轻轻碰了碰被划伤的伤口,轻轻一碰,就渗出了血珠。
疼……
委屈的吸溜了一下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里渐渐起了一片水雾。
她想师父了。
师父若还在,肯定先是嘲笑她笨手笨脚,然后再数落她一顿,最后再轻柔的给她处理伤口,尽管口头上嘟嘟囔囔下一次她再这么莽撞,他绝对不会管她了。
钟芝曾经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从无声的流泪,到小声的啜泣,钟芝最终没有撤住哭出了声,从处理师父的事情到现在,她一声也没哭过,别人只道奇怪这孩子的成熟,却没想到她通通憋在了心里。
现在,哪怕一个微小的诱因,都会导致她伪装出来的坚强崩塌。
在外人面前,她可以装的很成熟,可以装的很乖巧懂事知事故,以至于别人都忘了她才是一个14岁的孩子。
曾经师父戏言,他的小丫头这么娇气,没了他可怎么办哦。
她在师父面前撒娇:“那就不离开师父了,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就好。”
师父笑着说,哪天你嫁人,你的夫家可是会来锤为师的。
小姑娘皱着鼻头,奶奶的说了句,他敢!
现在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泪眼朦胧地走到师父安睡的地方,钟芝看着眼前这个鼓起的坟包,眼泪流的更凶了。想起师父生前最不喜欢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慌乱地摸了摸脸,强欢言笑地冲师父安睡的地方自说自话:“师父,我回来看看你。阿芝想你了。”
“我知道,你看见我这样,又得损我,损完我,继续把我抱怀里给我处理伤口。你就是嘴上不饶人。”
“你走了以后,我重新找了份差事,虽说是您以前最嗤之以鼻的风月之地,但里面的人都很好,里面的姐姐都很照顾我,我也就当个跑堂出门办事的小丫头,有的东西人家姑娘不合适去买,就托我走一趟,仅此而已,也没有干什么别的事情。”
“我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叫紫岚轩,你看,你不在我身边,风吹不着我,雨冻不着我,我也没挨饿”
听说亲人离世之后,通常会留恋人间,从而影响到自己的魂魄,时间久了,就不能进去轮回之道,只能在这个世间游离了。
别人说话听不见,游魂说的话,别人也听不见。
就这么一个人孤独的存在于这个世间。
钟芝舍不得让师父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啊,你不必记挂我,我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紫岚轩的大家也都很好。”
似乎想起什么来,钟芝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白净的瓶子,取出来的时候,里面貌似有水的声音。
钟芝把它放到坟包前,这个是她从紫岚轩带出来的酒。
“师父,这是紫岚轩的酒。我知道你爱喝酒,来新郑之前你也一直念叨这新郑城里的名酒,在南阳的时候就恨不得跑来买上一壶,但因为我,一直没来得及喝。”
“这酒不是新郑名酒,但也属上品。今天早上我从紫岚轩厨房里顺拿了一壶。”
“啊…对了,师父。”想起什么来,钟芝继续坐在那里念叨着:“前两天,我救了个人,他看起来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但愿今晚做梦你不会来揪我耳朵。”
“当时事出紧急,如果我不救他,他可能会死。所以,师父在的话,感觉也会默许我救他呢。毕竟师父你曾经教过我,在不卷入纷争之时,尽量去救助别人,这就是医者的使命。”
又打了个哭嗝儿,钟芝继续说道:“对不起啊,师父,我刚刚没忍住。师父,今天我是来给那个受伤的人换药来着,所以比较匆忙,没来的及给你带你想喝的酒。下次我来的时候,一定买给你喝。”
“你现在肯定又不高兴,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居然不给你带想喝的酒。”想到师父原先的神态,钟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如果你对我有怨言,今天晚上你可以到梦里来告诉我,唔,揪耳朵也可以…”
又是絮絮叨叨一堆话,钟芝逐渐感觉到一丝睡意,摇了摇头,晃散在这里陪着师父一起入睡的念想揉了揉酸痛的膝盖,站起身来:“师父,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怕是紫女姐姐还有弄玉姐姐要担心…”把酒水洒在坟前的土地,向那里告别道:“师父…改天我再来看你。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带你想喝的名酒过来。”
———————————回到新郑城角,钟芝看了看紧闭的城门,暗自苦笑,果然过了宵禁的时间了。
本来以为早上飞出城门时下策,回城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没想到还是要偷偷摸摸的。
钟芝甩了甩发昏的头脑,腿上借力登上城楼,一个鹞子翻身飞进了城里。
看着眼前越到夜晚越繁华的紫岚轩,钟芝不由得被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胸脯迷了眼睛。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紫岚轩的姐姐们容貌真的没话说,若她是名男子,怕是要醉死在这片温柔乡里。
前门歌舞升平,华丽的很。
所以她打算走后门。
这样想着,钟芝轻车熟路地从后门进入紫岚轩,本以为不会惊动任何人,哪只有人突然从身后出声:“钟芝,怎么这么晚回来?”
刚放下的肩膀一瞬间又提了上去,神经一下绷紧了,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低下头心虚的唤了声:“紫女姐姐。”
这一声,不可谓不是充满了被抓包的心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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