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问我原因?
那个老头子游走在身上的手、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大部分时候不能用污水、傍晚被锁上的实验室铁门、冷掉的餐食和冻僵的身躯。
呼……
想说的话太多,向我十几年来的精神支柱,倾泄我灼热的愤怒、我胀痛的苦楚;又一个字都不愿冒出口,无法面对那双带笑的金眼睛,变得惊异、悲悯、忧伤,那双漂亮的眉,因我的摔落泥潭而蹙起。
血液里漫上冰冷,似乎胸口被狠狠踢了一脚,肋骨断裂一般的痛在呼吸间割伤我的神经,浑身如同有数以万计的虫蚁爬噬撕咬——有什么东西想从我的喉管窜出体外,我急忙捂住嘴,肠胃是翻腾的江水,鼻息是腐烂的远海。
“你怎么了?”他抬起眼,担忧的看着垂下头捂着嘴的我。
“没什么,这咖啡有点苦过头了,刺激胃。”我尝试奋力平复呼吸,扯着无伤大雅的谎,轻描淡写地说:“你问原因的话……我精神状态不太好。”
“诶?哈哈,可你也知道的,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无所谓地耸耸肩,金色的眼瞳里是甜丝丝的笑,仿佛酿造着一批蜂蜜糖:“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来着,我的家人总说我从小就疯疯癫癫的,跟个走火入魔的流浪诗人似的。”
“这不一样,颜爵。”我叹了口气,疲惫地把身体摔到椅背上,小声地、秘匿地、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这不一样。”
“你难道能接受没有肢体接触的爱情吗?”我笑了,终于也笑了,笑得冷漠、讽刺、残忍。
他挑起眉,手指磋磨着领口的衣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我知道的,明明我都知道的,只要我透露冰山一角,他就一定能顺着踪迹找到冰川的流向。
可我还是说了。
我还是说了,还是这么做了。也许我在期望,也许我在挣扎,也许我真的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决、那么坚强;我的脆弱、藏存于冷漠强大外壳之下的脆弱,是冰川里的溪流,离冻结只差最后一步之遥。
我看着他,看着他放下磋磨领口的手,看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面澄澈的宁静。
他开口,声音宛若高天的诗歌一般悠扬;那优美的音调,冲击冰原的表层,直抵溪水的心跳。
“听我说,我也不是什么伟人,但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我的爱的纯澈;它只接纳、渴盼、期待你;你的爱、你的灵魂、你与我的胸腔共鸣的每一刻。”
“我的爱和我对至美的追求一般,糅合进我的癫狂、刻印在我的骨血,是我的意志,我的信仰。”
“无关生死、无关健康、无关任何其余的事或物——我一如既往。”
没有悲悯、没有怜惜、没有忧伤。
那个印象里每天吟诵着难懂诗歌的老古董、被所有人向往却敬而远之的偶时极致主义、我藏在心里十余年的艺术家。
我看到、听到、感受到,他笑着,笑着用赤诚击碎我的坚冰,笑着用热切撕裂我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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