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果然同袁善见说的那样,很快就被解了禁足思过,皇后娘娘的寿诞宴席之上,依旧有他储君该有的尊贵。只不过经此一事,人心与威望都大减。
而且,在如此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太子妃已经没有露面,对面宣称的是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但具体究竟是何原因,大家都心如明镜。
这个时候的气氛就比较微妙了。太子这边毫无疑问是太子妃太拖后腿了,而三皇子那边也刚刚贬了一个小越侯。
推杯换盏之间,文武百官的无数个心眼子也跟着一起无声的交流着——会不会变天,又会是怎么个变法,以及什么时候变天。
当然了,这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很统一,暂时不会。因为无论这两位皇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无论是聪慧还是愚钝,这个时候应该都有那该有的自知之明,安分守己。
可太子殿下是安分了,太子殿下的妹妹又出幺蛾子了。
就在寿诞的第二天,五公主被禁军压着去了皇陵思过。
另有一支禁军则是进了公主府。
姜丹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满城风雨了。
陛下口谕:无德幕僚,教唆公主,其罪当诛。
说是幕僚,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那是一屋子的面首。文帝以前也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忽然下旨处理,必定不是口谕之中的“教唆”这么简单。
她早年也在长秋宫住过,这位最小的嫡出的公主是什么性子她也是清楚的。不知人间疾苦,嚣张跋扈,自视甚高,而且……蠢而不自知。
东宫出事之后,皇后寿诞一事,文帝便交给了五公主和程少商一同负责,这位公主若是不借此大捞一笔,根本不可能。而程少商也不可能同流合污。如今东窗事发,这位公主又会对举报这件事情的程少商说出什么狠毒的话来,也可窥一斑而知全豹。
“好端端的,女公子怎么又叹气了?最近,女公子叹气的次数,比以往都要多了。”
姜丹若愣了一下:“我有吗?”
“当然有了。”银星一本正经,同时还相当疑惑:“女公子,你是因为五公主的事情吗?”
姜丹若原本是想叹口气的,但是一想到刚刚银星说的,又生生憋了回去:“是,也不是。”
五公主咎由自取,没什么好同情的。只是皇后娘娘啊……
皇后娘娘病了,寿诞第二日被自己的女儿气晕过去后,就病了。
姜丹若去请过一次安,皇后娘娘的气色很不好,依旧很是疲倦,只说了几句话,便让她退下了。姜丹若在长秋宫门口遇上了一样过来请安的凌不疑。
“娘娘可好?”
姜丹若摇了摇头:“这几日虽说好些了,可终究是心病。方才只与我说了几句话,便躺下休息了。”
凌不疑眼眸轻颤,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进屋,只在门口郑重地磕了个头。
姜丹若站在一侧,看着他,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不过是因为凌子晟的缘故所以才被接进宫小住;而凌子晟回京都之后,一直到成年都是住在长秋宫的,皇后娘娘于他而言,不止是皇后娘娘这么简单。
五公主之事虽然是她咎由自取,但本可以有更温和的处理方式。如今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怕凌不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
走过安静的甬道,凌不疑忽然开口:“寿春兵变了。”
姜丹若:!
“彭坤?!”
“是。应该是接到了小越侯被贬的消息,坐不住了。”
凌不疑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几乎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姜丹若却是紧了紧手。
“你要去?”
“我必须去。”
……
……
“哒”的一声。
黑子一落,白子满盘皆输。
可姜丹若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输的究竟是有多一败涂地一般。
姜父看着她,也没有赢了的喜悦。
“在担心子晟?担心,陛下会让他去寿春平乱?”
虽是疑问句,可语气却很笃定。
寿春兵变的事情已经传来几天了,京都城中也有不少世家想把自家的儿郎塞进去名为历练,是为赚一笔军功,好为日后入仕打个基础。主帅的人选也有两位,一位是凌子晟,另一位就是何昭义,年轻儿郎之中武将之中的翘楚。
但到底是谁,却是几日了都没有个准儿。
“这孩子这些年一直在外打仗,好不容易回来,陛下未必会让他去的。”
姜丹若轻声应了一声,可情绪却并没有转好几分。
她自然是担心凌子晟的,在他同自己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她最关心的就是他去不去。战场凶险,即便是寿春,兵力粮草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可刀剑无眼,哪里有不危险的。她自然是不想他去的。
可如果文帝真的不让他去……姜丹若的神情又凝重了三分。
姜父疑惑,又问了一句:“可还有其他顾虑?”
姜丹若连忙摇头:“没有了。”
姜父当然不信她如此拙劣的演技,但也没有再点破,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
“前几日皇后娘娘寿宴上,我和何老将军聊了两句。”
姜丹若听到这句稀松平常的话,心跳都加速了两下,咚咚两声,仿佛警铃大作一般。
诚然,她的直觉很准,因为姜父和她说的确实是婚姻一事。
“阿父!”姜丹若听了一半,甚至可以说是都没听清楚姜父说了什么就打断了他:“阿父,我和何将军只是君子之交。”
姜大人顿了一下,有些诧异,但是也没在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合上了嘴不再多说。他伸手拿过了一旁的热汤,饮了一口。他沉默了半晌,放下了茶碗,缓缓开口。
“丹若,你不要觉得阿父迂腐。实在是这世道如此。现在尚且有我与你阿母护着你,可我们百年之后,姜家族中的其他人绝不会同意你如此。即便子晟会护着你,可她终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何家家世清白,家风严谨,何家二郎亦是钟情重诺的好孩子,你与他……至少能相敬如宾,他也能护你余生。”
“我知道,可是阿父,我不愿。”
“你不愿?”
“不愿。”
“为何?”
“……为何……”
姜丹若低声喃喃道。
这些话,姜丹若其实都知道,而且是很早就知道。
因为当年她愿意下嫁沈家,便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她是下嫁,沈家大郎即便不喜欢她也必定要给足了她体面。那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婚姻,而只是交易。
所以,在文帝问她是否愿意的时候,她点了头。
她没有娇羞,也没有欣喜,只是在猝不及防错愕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并且权衡了利弊,然后她选择了同意。
在自己不过刚及笄。应该正是处于少女天真烂漫,憧憬情爱的时候,她尚且如此冷静的不近人情。
而现在,她却是不愿了。
为何呢?
“可是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
姜丹若的心跳漏了两拍,不是因为幡然醒悟自己的心上人是凌不疑,也不是因为这个心上人她不能承认。
而是,她忽然又想起了那年,赐婚的消息放出之后,凌子晟来找她。他闯进她的院子就问她为什么要答应。他是从演武场跑来的,身上的校服都没换,灰头土脸,一脑袋的汗。姜丹若清晰的记起来了,那时候自己本是想给他擦汗的,就像无数次小时候她替他擦汗一样。可她的手却在他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就停住了。
原是,比自己以为的要更早啊。
原是,自己已经这般失败过一次了。
原是……
姜丹若忽然又想到了行宫别院,凌子晟问自己的那个关于等待的问题。
那是,她还不知道复仇一事,而现如今,她知道了,她忽然意识到了那个问题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
她心跳如鼓,只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
“阿父,丹若……却有一位心上人,他是位少年将军,只是他如今下落不明。可女儿想再等一等。在等……半年,望阿父应允。”
……
……
次日,姜丹若特地进宫了一趟。刚巧遇上何昭义他们出来。一同的还有万将军和崔佑,因为出征寿春一事被文帝留下来商量主帅一事。只不过因为凌不疑执意要去,而文帝并不想让他而闹的不欢而散。
远远地崔佑看见了姜丹若,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提着官袍就想跑过去和她说点什么。不过,还有个人比他更快,身形矫健,大踏步就到了姜丹若面前。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何昭义。
万将军听自家闺女说起过什么,又和何老将军是故交,也从他那里听说过什么,但下就一把拉住了崔佑。
“哎哎哎,崔大人,崔大人,方才没吃饱,咱们一起出宫找个地方喝两杯?”
“一会儿再说,一会儿再说,我先找丹若说两句,让她去劝劝子晟……”
“哎,你不和丹若说,丹若也会进去劝子晟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心。让他们年轻人多说两句,多说两句……”
“年轻人……什么年轻人?”
“我和你说,我和你说……”
……
“丹若?你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来劝子晟兄的吗?”
“劝?”
“难道不是吗?”何昭义挠了挠头:“就刚刚,子晟兄又说了要领兵的事儿,陛下气得直接拿饼砸他了。这会儿估计是在里头训他吧。”
姜丹若愣了一下:“陛下,还是不同意子晟出征吗?”
“这次平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子晟兄最近接二连三的受伤,他又是陛下义子,陛下担心也是正常。不过,子晟兄的反应也挺奇怪的。若是旁人想要着军功我信,可他……没必要啊。难不成,这其中还另有隐情了?”
“是啊,天大的隐情。”
姜丹若轻声呢喃了一句,不过声音很轻,出口就散在了风里,何昭义没有听清:“啊,丹若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先进去了。何将军慢走。”
……
曹植看见姜丹若来了,也是喜上眉梢,眼睛都亮了,通报的声音都要轻快许多。
文帝一听,也是一副自己有了援兵的架势,指着凌不疑骂:“朕说不动你,你跟朕倔!现在丹若来了,朕看你,看你还敢不敢犯倔!”
凌不疑抿着嘴,眼神晦暗不明。
“丹若,来来来,快进来,快和朕一起好好说说这个臭小子……”
“陛下!”
文帝的话还没说完,姜丹若就行了大礼,恭敬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曹植懵了,文帝也愣住了。
“丹若,你,你这是做什么你?”
一旁的凌不疑瞳孔一缩。
“陛下,臣女斗胆,求陛下恩准,凌将军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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