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溢终究还是保住了一条命。
凌不疑那奋力一掷,为的更多的是救下姜丹若,却也不是奔着要人性命的目的去的。尽管血溅当场,凶险万分,可大约是祸害遗千年吧。
但是文帝现在对凌溢是死是活一点都不在意。他接到急报说凌不疑带着黑甲卫冲进了城阳侯府开始就一直坐立不安,是真恨不得自己出宫摆驾城阳侯府。还是听到了内侍说,三皇子已经赶过去了才勉强松了口气。
再后来,就是以左御史为主的一群言官拿着弹劾凌不疑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居然做出弑父这样的罄竹难书的行径的折子敲响了宫门。
当然了,这点文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放到心上。并不是他不关心凌子晟,而正是因为过于关心——因为和这个消息一起来的,是凌子晟是霍无伤的消息。
三皇子命人先行一步回宫禀明情况的时候,文帝满脑子就只容得下了一句话,并且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你说,丹若喊的什么?
姜丹若喊的“阿狰”。
阿狰,霍无伤。
当年刚把凌子晟找回来的时候,他瘦骨嶙峋,换色蜡黄,跪在大殿之上吞吞吐吐地和自己说他叫“凌不疑”;一晃多年,文帝还能记得清清楚楚,可这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他高大健硕,剑眉星目,像极了曾经地故人。如今他跪在相同的地方,面对同样的问题,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我叫,霍、无、伤。”
……
姜丹若被带上来的时候,认亲的环节已经结束,大殿之内已经分了两派。
一派是何老将军还有万将军为首的,相信凌子晟就是霍无伤的,并且声称凌子晟是为父报仇,情有可原。同时还把凌溢这个投敌小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另一派则是左御史,即便凌溢当年勾结厉帝的证据确凿,都被文帝从三皇子手上拿过来甩到他脸上了,但依旧还在咬死了凌子晟无旨无召擅闯军侯府的行径实在是藐视天威云云,气得文帝真想当众踹他两脚。
左御史虽然害怕,但是言官嘛,大概都有这样的“骨气”,他一边躲,一边继续嚷嚷:“京都城内谁不知道他凌……他和姜家小女娘关系甚好,说是去救人,保不齐就是他们俩一起下的圈套!”
文帝确实是被“凌子晟原来是霍无伤”这件事情刺激的情绪过于激动,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尽管左御史现在说的每句话都不是他爱听的,但也不得不承认,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又恰好在骂人之际看见了姜丹若已经被带了上来,大手一挥,喊了她过来,只问她明明已经去了庐陵郡又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姜丹若先是跪了下去行了一礼,因为她受了伤,凌子晟在一旁他伸手扶了她一把,看的文帝眼角抽抽。
姜丹若轻轻拂开了他的手,然后才慢慢答道:“子晟在调查当年孤城一事,丹若确实一直都知道。彭坤死于天牢之内后,子晟担心我的安危,便让我同阿父阿母一同离开京都,前往庐陵郡。却不曾想,在庐陵郡亦遭到了刺杀。那刺客并不是旁人,正是彭坤的副将。”
“彭坤的副将?!”文帝反问了一句,而后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件事情。副将逃脱,他还责骂了何昭义防卫京都的失职。
“正是。幸得子晟思虑周全,在我身边安排了黑甲卫保护,才逃过一劫。也是他们认出的彭坤副将。也是如此,我才从他的嘴里知道了当年孤城之事竟然与……叔父有关。故而,便进了城。”
“陛下!她承认了!这消息既然是凌不疑给她的黑甲卫替她审出来的,那凌不疑自然也知道!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好的,这是个圈套!!”
文帝大怒,恨不得拿点什么东西砸过去:“他叫霍无伤!”
左御史:“……”
是圈套不假,可不是他们俩一起下的,而是她一个人下的。
“左大人,子晟确实知道我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可他并不知道我回京了。”
左御史冷哼了一声:“姜娘子,你身边有凌……有霍无伤安排的黑甲卫,那他又怎么不可能知道你进京的消息?!天下谁人不知,黑甲卫只听他一个人的!莫不诚……他们早就当你是他们的少女君了不成!”
以前说他俩关系亲近,是姊弟关系,故而没人说什么。可现在,自己的身份变了,那他和姜丹若之间的近亲就有了另一层意思。左御史这语气,实在是撑不上清白。凌子晟当下就怒喝了一声,但转过去的同时也看到了姜丹若平静的神情。这让他又顿时泄气。
因为这也确实是一个事实。
所以他才要让姜丹若去庐陵郡,让她在那里等,让他有手段震慑的所有人都不敢再说什么的时候再去把她接回来。
“岁岁……”
他轻声呢喃了一遍姜丹若的乳名,刚刚溢出嘴角便飘散在了空中。不过却让“公事公办”压他上殿后就跪在他边上的何昭义浑身一震。
姜丹若大约也是听到了的,她深吸了口气,却没有回应他,而是面朝左御史道:“左御史说笑了,凭我,哪里有能耐命令黑甲卫的。只不过,我有子晟的私印,而他们知道服从命令罢了。”
“私印??”左御史冷哼了一声:“他的私印,怎么会在你手上。”
“之前陛下命子晟在家养伤,命我看着他,那时,子晟为了方便我管理他府上的庶务,便将私印交与了我。于是我便用这枚私印假传命令,以押解彭坤副将为借口,将他们骗回了京都。”
“可即便如此,那些人到了京都,这个谎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我当然知道。我的本意也不是真的为了瞒过子晟这件事情,只是想……”
“文帝眯了眯眼:“想什么?”
“……想在子晟之前,回一趟城阳侯府。”
左御史还想见缝插针说些什么,却被文帝一挥手挡住了。他问:“你要回城阳侯府做什么?”
是啊,她要回城阳侯府做什么呢?
凌子晟从接到消息之后就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可现在,他忽然就明白了。他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这个问题,姜丹若也同样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她要回城阳侯府做什么呢?
她缓缓抬起头:“我回城阳侯府……是想劝叔父自首。”
一语出,满堂惊。
一旁的武将代表一个个瞠目结舌之中还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就连左御史也愣在了那里,没能第一时间反驳些什么。
文帝到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自首?!他凌溢犯下了如此十恶不赦之罪,你身为子晟的……丹若,你可还记得你一家三口蒙难,生父生母惨死,是谁救的你?是霍兄长!你在襁褓之中无人照看,又是谁把你抱了过去视若亲女?是霍君华!这些年又是谁……你……他凌溢又为你做过什么?你居然第一时间,是为凌溢着想??”
“丹若都知道,可叔父终究是叔父。即便丹若现在是姜家女,可也不能不考虑凌氏一族。若是丹若的生父还在……”
“若是你的生父还在,以他的风骨,他早就大义灭亲了!你今日之所作所为,先不说朕,你对得起你生父生母还有霍氏兄妹吗,你对得起姜爱卿吗,你对得起子晟吗!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这些年他对你如何,知道你在城阳侯府,他又是如何?若非是他及时赶到,你如今焉有命在!”
面对文帝的盛怒,最能够求情的凌子晟却只是静静地跪在一旁,一言不发。他微微侧着头,就神情复杂的望着姜丹若,似乎也是不愿相信姜丹若会有如此作为。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姜丹若顶着帝王的怒火,行了跪拜之礼。
“还请陛下,宽恩息怒!”
……
姜丹若的一句“宽恩息怒”将文帝的怒火提升到了最大,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阻,当场就判了凌溢午后枭首,连个申诉的机会都不给。凌氏一族上下男丁充军,女子充奴。
就连姜丹若也被关了禁闭。不过好在,越贵妃娘娘来得及时,把人带去了自己宫里。
而凌子晟从姜丹若上殿之后,就再没说半句话。
旁人还以为他是被姜丹若伤透了心,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实是反过来的。
姜丹若那看似在为凌溢求情,实则却是字字句句在往文帝的心头戳刀子。何将军他们说再多的“还请陛下还霍将军一个公道”都没有姜丹若的一句“还望陛下开恩”来的有效果。
因为在文帝的眼里,姜丹若是要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无论是凌不疑的身份,还是霍无伤的身份,前者姜丹若该是他的好阿姊,而后者他们是霍君华定下的未婚夫妻,可姜丹若却偏偏背道而驰。
那么,往日里爱屋及乌的关切,都化作了雷霆之怒施加在了凌溢身上。
帝王之宠幸,可予,而不可求。
他的岁岁啊,终究对他还是太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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