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京都城里很是热闹,大街小巷议论纷纷着同一件事情。话说那天光天化日之下儿子杀气腾腾地带兵杀进了老子的府邸;接着又是宫里来了位皇子气势汹汹地压着人进了宫;然后原来儿子不是儿子老子也不是老子,甚至还真有杀父之仇。
并且由此而被牵连出来的当年的孤城案,以及现如今的细作和……「姊弟情」。
比起那些深奥的家国道义,最后一点本不值一提,可寻常老百姓之间更在意的或者说更能发表一些见解的偏偏就是这一点。
因为它足够通俗。
可是人云亦云之后就过于的俗气而显得着实不雅观。
以至于文帝在朝堂之上都直接发泄了一通,这两天胃口都不好了。
而在这件事情中,本该是漩涡中心的姜丹若却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她在越贵妃宫里的偏殿住着,因为禁足的旨令还在,虽然她出不去但也没有人能进去。这反而让她免受了不少污言秽语。
屋内烛光一闪,屋外廊下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只是剪烛之下,这个高大的身影显出了几分单薄。
姜丹若放下了手中的剪子,移步到了门前。一门之隔,谁不能瞧见容貌,却是能听到呼吸声。
“你来啦。”
“嗯,我来了。陛下已经下旨,恢复了我霍家子的身份。我将名字改回了霍不疑,也算是为了姑母和阿狸。”
霍不疑。
姜丹若呢喃了一声这个名字。忽然又想起了一些小时候听到的事情。“不疑”这个名字,似乎本就是他的。
“岁岁?”
“没事,只是这些天总是在想小时候的事情。”姜丹若笑了笑:“现在也是,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怕我一个人在越贵妃娘娘这里害怕,从长秋宫溜过来陪我说了半宿的话。”
霍不疑也想起来了,轻笑了一声。撩了一下衣袍挨着门席地而坐。姜丹若看着他的影子矮下去了,也提了提裙摆跪坐在了门的另一侧。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他们挨着一扇门,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事情都结束了?”
屋外的霍不疑嗯了一声,将凌氏一族最终的结局告诉了姜丹若。
凌溢被判枭首,于今日午时人头落地,死后也不得入土,更不得焚香祭拜。凌氏一族其他人念及姜丹若生前的功劳,也念及姜丹若今日的大义灭亲,还有凌氏一族其余姻亲的求情,得以从轻发落。牵扯其中者论罪处置,不知情者恩赦不入奴籍。男子三代不得入仕,女子三代不得嫁官。结亲者若是绝婚绝情亦不受牵连。
这个结果,比起曾经赫赫威名的城阳侯府实在是过于凄惨,可对于像是雍王那般的抄家灭族却又实在是称得上皇恩浩荡。纵然有帝王雷霆之怒过后的念及旧情,可也不难猜出是霍不疑也说了什么。
不过,姜丹若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你表兄当场就写了绝婚书,将他新妇及一双儿女都送回了岳丈家。今日遣散了所有仆役带着剩下的人离京回乡了。走之前,他让给我给你带话,你是如今是姜家嫡女,一切该以姜家为重。凌姜两家虽有姻亲,可父母已逝,名存实亡,日后也不必再联系了。“
霍不疑口中的表兄,是当年姜丹若过继给姜家后,文帝又亲自从凌家旁枝中挑选的记在她生父生母名下的兄长。年长她几岁,虽然往来不甚密切丹氏待她却也算亲厚。如今此举,更是实打实的为她考虑。
“他向来通透豁达。”
“放心,路上我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为难他们。虽不比京都,可田地并未收回,余生也可安稳。”
“覆巢之下无完卵,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姜丹若叹息了一声,像是在说给霍不疑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既然我们从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决定,那现在的局面也该是我们早就料到的。”
“……姜大人请旨辞官养老,折子昨日递上来的,陛下今日批了。”
“我知道。我回京都前,阿父就同我说了。他在庐陵郡多年,与阿母两地分隔已久,早就辞官养老,和阿母一起归隐田园了。如今,也不过就是一石二鸟罢了。”
“岁岁……”
霍不疑喊了一声姜丹若,却又没有继续往下说。姜丹若隔着门,也无法看见对方的神情,只亲声唤了他一声:“阿狰?”
“……对不起,到底还是我瞒着你了。”
阿狰干涩的声音从门的另一侧传来,姜丹若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你瞒了我一回,我也摆了一道,咱俩也算是扯平了。只以后,你可别在瞒着我了。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迁就你了。不过,你也未必瞒得过我。”
“其实我刚刚……”霍不疑的口吻忽然急切了起来,可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姜丹若打断了:“我知道,是阿母告诉你了,对吗。”
“你……猜到了?”
“之前你只是子晟,阿母自然不会多说;可现在你是阿狰,阿母心疼我,当然会说了。”
“还疼吗?”
姜丹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摇了摇头:“不疼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岁岁,我们以后好好的,好不好?”
“好。”
……
……
“这臭小子是你放进来的?”
隔着一条回廊,文帝远远地看着就这样在门口席地而坐的霍不疑,冷哼了一声。
越贵妃一脸淡定:“妾哪儿敢啊。”
“那他怎么知道丹若住这个屋的?”
“丹若在妾宫里一直就住这个屋,都知道。子晟来找,也不是头一回了。”
文帝:!!!
“什么叫不是头一回了!居然敢夜闯后宫,这臭小子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这要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今儿不是陛下留的自身住宫里吗?”
“那朕也不是留他住……不是你说的,又不是头一回了吗!”
“妾说的是以前,他们小时候。陛下你担心子晟刚入宫住不习惯,也让皇后娘娘把丹若接进宫来。不过,丹若和小五打了一架,便到了妾宫里。那时候子晟也是如此,陪着丹若聊天,一直到丹若困倦睡下了方才跑回去。”
文帝:“……”
文帝只觉得既欣慰又心酸,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挑着眉毛问越贵妃:“你就是故意拉着朕来看这一出的吧。让朕看看他们有多情深意重?”
越贵妃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问:“那陛下怎么想呢?”
凌氏一族最后的审判都确定了,姜大人请旨辞官养老的折子也批了,就连藏了许久的左御史居然也是个奸细都被三皇子他们扒出来了,可偏就将姜丹若还在禁足。
虽然只是禁足,但是潜藏着其实是文帝对他们俩婚事的态度。
文帝又冷哼了一声:“朕怎么想?朕现在就下旨加强后宫的守卫巡逻!真是太不像话了!”
……
姜丹若的禁足是早上解的,她和霍不疑的婚也是一起赐下的,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还特地说了,要从宫里出嫁。
文帝一开始还对这门婚事扭捏了一下,但是圣旨下了之后,三天两头催嫁衣催礼部催工部的也是他,明里暗里都在表达能不能再早一点成亲的意思。
甚至大晚上都拉着越贵妃开始琢磨孩子的名字。
……
这日,姜丹若试完了嫁衣,正准备出宫回姜府,迎面遇上了何昭义。
“何将军,是去和陛下辞行了?”
虽然最近瞒着婚事,不过何昭义自请去边关的消息姜丹若还是听说了的,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朝服,又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何昭义,主动问道。
“嗯,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就走。回来这么久了,我还真挺想边塞的风光的。”
“将军心胸豁达开朗,世间少有。”
“我……”何昭义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头:“对了,你……还记得我的那个朋友吗?”
朋友?
姜丹若反应很快:“是那个骑马的小姑娘?”
“嗯,就是她。”
“找到了?!”
“找到了。”何昭义看着姜丹若,笑得温柔:“她还和以前一样,轻轻松松就赢了我。而且,她还嫁了个好郎君,对她极好。”
“……是吗?”
“嗯。她的郎君对她也很好,不会按传统的女娘标准来衡量她。她能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比我好。”
姜丹若望着何昭义,像是在思考何昭义这些话一样。她沉默半晌,露出一个浅笑来。
“她也很幸运,能有你这样一位真挚的朋友。”
真挚的朋友。
何昭义呢喃了一声,眸子暗了暗才恢复,又爽朗一笑。
“你与子晟的喜酒,我怕是喝不到了。不过贺礼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了等你们大喜的时候,我阿父阿母会帮我带到的。乙在这里提前祝你们新婚大喜,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姜丹若回礼:“多谢何将军。”
……
姜丹若才跨进自己的小院没多久,霍不疑就风尘仆仆的来了。
“今日在宫里,见到何乙了?”
“嗯。”
“他和你说什么了?”
“几句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
“嗯,说往后我可得多吃几个饺子,否则家里的醋坛子会放不下的。”
霍不疑:“……”
……
成亲两载,姜丹若诞下一子,这个孩子既像他的父亲又像他的母亲,也像他父母的一位故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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