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赖家也是有个宅子的，还不小有三进了，位置也好，家里也是呼奴唤婢的，当然现在少了，什么重要什么往后退他们还是知道的，如何一个个奔头大着呢！

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孙氏才追问到，“小主心里都怎么说？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信儿？”

“好啦，信荣儿不是都读了吗？小主在宫里一切都好。”

“那可有说，何时能……”孙氏做了个抱肚的动作，赖大白了她一眼，“那是她能控制的吗？你难道忘了你当初？”

孙氏白了他一眼，“我还能不知道嘛！还不是担心，万一这要随了我，这深宫之中咱们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呜～”

“好啦好啦，她既然提到了西府，又提到营生，想来便是告诉咱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多考虑考虑咱们一家子该干些什么吧。和弟妹那边你也注意些，咱们一家得了好处，他们能不有怨吗？”

“那也是咱们孩子的福气大！一个黛儿一个荣儿，抵得上人家几个了！”

赖大低声呵斥到，“行了，二弟不知如何，咱们定是没法长久做下去的，与那府里联系还要靠他们，再者你当拿银子送进宫人家没意见？荣儿还好说，有娘在，宫里那边要是真有这个福气，哪样不需要打点，你当里面好过？银子最是不能缺的！”

孙氏何尝不知，“好啦，我知道了，她不来惹我我自是不去找她的话的。对了，娘什么意思啊？”

赖大看了她一眼，笨！多亏了孩子们像了他。这么多年夫妻孙氏岂会看不出他眼里的意思，没好气的掐了他一把。“你整日在府里当差还能不如娘的消息？”

“老太太极喜欢林姐儿，吃住都和宝玉一道。莫不是当真存了想法？”

“管他什么想法，与咱们关系不大。老太太喜欢，太太可不喜欢。”

他们家关系乱的很，他们这些奴才最有体会，得几头圆。“娘的意思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咱们一同去的林家也不止送了咱们一个，凭的什么咱们要多照顾呢，人家又为何要帮咱们的女儿，得是有求于咱才行。此事不急，他们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要看宫里和府里两厢的情况人家才能做决定的。”

赖大这么一解释孙氏立马就领悟了，“那我不为难她就是了，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坏了。”

“嗯，大家族里出来的哪个没些心思，你只管做你的就行。”

孙氏自然知道，不过她想着这么大的姑娘光等着只怕要有的等了，自家女儿说不定还是等着宫外的帮助呢，何不提前些？反正她现在身份不比从前，哪儿都能说上一两句话，雪中送碳，她炭是备好了，尤其坐等雪来，不如她帮着降降温？

…………

当日进府林黛玉便听说了这府里出了个贵人，不过她还年幼，又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倒是没什么攀附的想法，听过便算了。还是这日雪雁笑嘻嘻的回来，捧着一盘燕窝糕，“姐儿，你看这是厨房刚出的燕窝糕，赖大家的见我去了特地给装回来带给姐儿的 。”

“我说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原是贪嘴啊。”

“没有，姐儿一看，和家里的一模一样。”

雪雁急急掀开，献宝似的指给她看，黛玉一怔，眼眶有些热。“姐儿快尝尝。”

黛玉拾起一块，“嗯，还不错，你也吃点吧。”

雪雁倒是没有她那么感悟，高高兴兴的拿了一块，“哎，好吃。姐儿也快吃。”

“尽够了，再多便要积食了。”

“唉，好羡慕芸香姐姐啊，听说她姐姐如今在宫里伺候皇上呢！芸香姐姐长的好，听说她姐姐比她长的还有好看，也不知有多好看。芸香那身衣裳便是宫里赏下来的，可好看了。”

雪雁还小，东一句西一句的，黛玉也不觉着烦，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热闹的时候了。外祖母对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到底不是自己家，没有爹爹在，诸多不习惯。唉！

王夫人院里，周瑞家的进来说道，“太太，赖大家的来了。”

王夫人有些疑惑，无端过来作甚，她们关系可很是微妙，自己好好的女儿被另一个哪哪都比不上的压下去了，心里能好过才奇怪！不过又不能刻意为难，首先一个人家是家里的老人，要敬些，自己上面还有一头顶着呢！另一个也要考虑宫里元春的处境，自家女儿处处拔优，定是被人所忌惮的，若此时再多一个敌人，才是不好。一个常在不能左右元春的前程，但若是想使绊子还是可以的。

赖大家的亦然，生怕王夫人记起这个，暗地里使绊子，出于种种考虑，二人保持微妙的平衡，赖家本来就是亲近贾母的，和她这个做媳妇的有距离也是正常的。

“太太。”

“你今儿怎么来了？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这不是年下了，庄子里送了好些好东西，正忙着整理呢，也是巧了，老太太见着燕窝想着姑太太年轻时，想吃燕窝糕了，这不，厨房忙不迭做了，给太太也送来尝尝。”

王夫人不说高兴也不说不高兴，淡淡的尝了尝，“老太太有心了。”

“可不是，这还都是官燕做的，乖乖，到底还是咱们家不一样，换作旁的哪舍得！”

这般一说王夫人也对这一盘子糕点看着顺眼了许多，“宝玉那儿呢？”

“太太放心，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宝二爷啊！宝玉还在书孰，糕点我刚刚顺路已经交给媚人她们了。”

眼见王夫人有些犹豫，赖大家的哪还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憋着不说罢了，果然王夫人忍不住了，“我们这把年纪什么好的没用过，倒是她们几个小的也不知有没有？”

“有的，林姐儿和宝玉都有，三春那里也送了一盘子。”

“也是，你是老太太跟前的，老太太最是疼孩子的，要说这林姐儿也是掉进了福窝了。”

“老太太一向最喜欢宝哥儿和林姐儿了。太太这里也是忙的很，我便不多打扰了。”

“好，老太太那里想还乱着呢，我也不留你了。”

赖大家的刚走，周瑞家的便见太太脸色陡然变了，连手边的糕点都见不着了。“太太？”

“你可听见了，老太太也真是亲疏不分，这林姐儿竟也和我的宝玉一个待遇了，处处比着这几个春来，处处压一头，要是我的元春在家是不是也要让一射！”

“太太这话说的，咱们大小姐那可是有大福气的，老太太最宝贝的不就是咱们两个姐儿哥儿吗！”

王夫人不由悲从心来，“可怜我的元春，在宫里也不知吃的着吃不着！”又一想到赖大家的，又是一阵气闷，“快，趁如今好东西多，捡些好的，方便的……”想想也罢了，哪能送的进去呢！还不如多给些银子，这没银钱怎么保养，怎么能吸引皇上呢！王夫人眼红老太太那些私房不知多久了，元春好了也不光她脸上有光，大家都能占着好处不是！那合该大家都出些银钱的！若不是那贱丫头抢占了先，元春定也成了娘娘了，可惜老太太按着不让她发作。也是！赖家一向是老太太的亲信，如今还不是要捧着老太太，老太太自是无所谓，但她不行！可惜家里虽看着她们姑侄两管家，老太太哪里也是麻烦的紧呐！

…………

再说回宫里青黛自是不知道她娘光凭着那语焉不详的两句关怀便动了心思，不过便是知道也只有感动的份，还是娘最好，母女俩有些默契，不趁着现在多扒拉些，多抢些好处，以后没了机会怎么办！爹还是太稳了，对这些女人家的小心思不甚清楚。

得了家里的消息，又正好空闲自是要和她们讲讲的，恰好元春当值，抱琴独自前来，当然这个恰好是天时还是人和就不必那么清楚了，这也是青黛试试云芝新拉的人的手段。

有日子没见抱琴再次踏足储秀宫还有些不自在，青黛自然能察觉出她的局促，一来二人也算自幼长大，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撕破脸皮，毕竟这么个知根知底的人要是落在别人手里，想捏造些话柄还是容易的很，二来青黛此次也算求合作来了，不过不是与她们而是和她。

“尝尝这广西进上来的蜜糖金桔，润肺止咳。”

抱琴偶尔也曾听人说起舒常在的得意，原本一道说笑的姐妹，如今见面真真要好好拜拜了。瞧瞧就连盛物的盘子都是珐琅穿花蝶裂冰纹盘子，周围绘以浅蓝色花卉，花叶纹饰重叠，瞧着华丽极了。抱琴浅浅尝了一个，果真极甜。

“原还有些担心，如今瞧你这里用的吃的样样都是上等，我们只有高兴的份儿。”

“咱们之间何曾这般生分？这些东西不过靠着皇上罢了，皇上来的勤些，底下哪个敢少了什么，皇上要是有日子没来呢，你今儿见到的便又是另一个我了。”

“你这话说的也不知亏心不亏心，这寒冬腊月的几个宫里如你这般，白日碳火不断，竟还舍得用瓜果添香！人家怕是见都见不着！”

“不过是些稀奇的见不着罢了，有点脸面的这些缺不了。对了，福建那边送来的琯溪蜜柚皇上送了两个来，回头你带些回去尝个味道罢了。”

“这……”

“别推辞了，如今我有舍得给你们，哪日没有你便是求我也变不出。”

抱琴听着话头有些不对，“可是出什么事了？”

“哪有什么事，不过是见着她们一个个的……罢了，左右如今我也不靠家里过活，皇上对我很是体贴，你也说了，样样都是好的，何必想那些烦心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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