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为何她不亲自过来呢，虽然得了御前夏公公的暗示，但她信不过啊，还有就是皇上的脾气，万一一个上头不见她，岂不丢面子！还是派个人既服了软，又不丢面子，皇上要是愿意过来，她自然有办法哄好他，他若是不愿过来那只能再另想办法偶遇了。

弘暄有心冷一冷，不言语，这时机灵贴心的夏守忠就该主动开口为主分忧了，“皇上，奴才瞧着这天指不定什么时候下雪了，您看这……”

弘暄手指微微一动，“你何时会发这等善心了？罢了，拿进来吧。”正主不在，逮住奴才发脾气又有什么用，若是不收指不定会有什么流言，弘暄不愿徒添烦恼，也不舍得叫她没了体面。

“哎，那奴才这便去拿进来。”

外面玉檀见里面有了动静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生怕皇上不喜，如今心里也有了底，朝着出来的夏守忠笑到，“公公，这皇上尝着喜不喜，您还得提个醒，咱们主儿也好变变不是。”

夏守忠看着她隐晦的塞荷包的动作，不动声色的退开了，悄声说道，“可使不得，你且等一等吧，待我进去探探口风。”

“哎，多谢夏公公了。”

夏守忠进了殿内，“奴才闻着都香，可见舒常在定是费了好一番心思，皇上尝尝？”

还算有心，弘暄这般想着手里动作也停了下来，夏守忠连忙铺好，弘暄浅浅一口，眉头陡然落了下来，勺碗相触清脆的声音还有落在书案上沉闷的一声，夏守忠心里一跳。

什么费不费心思？是不是她亲手做的一尝便知，他也不知自己何时有的这本事。弘暄不禁有些疑心，莫不是平日那些花言巧语真信不得？如今便现了原型？连这点心思都不愿动了？枉自己还念着想着纵着，真真……虽然无人知道但弘暄一想起自己的自作多情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再看看自己刚刚的急促的动作，看着眼前瓷白的碗，恨不得都摔了才好！一时龙颜大怒，眼里锋芒毕露，压着声音问道，“还说什么了？”

天子之怒真不是好玩的，夏守忠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一边的威仪哪里还唬得住他，偏偏今儿，那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真真是命苦，怎么回回不好的事都叫他碰上了！止住齿间的磕磕绊绊，“回皇上，玉檀不知皇上尝后可合胃口，说若是不喜，回去要变变口味。”

夏守忠哪敢隐瞒，全秃噜干净了。战战兢兢的在一旁等待发落，这一副做派也不知是真怕了还是做戏。心里还有余力为舒常在惋惜呢，真真不知好歹，如今惹怒了皇上，可惜了，皇上脾气一向如此，舒常在背后又无人撑腰，日后只怕要沉寂深宫了。

谁想不过一会儿弘暄便又拿起了碗，眉目舒展的仔细品鉴着，夏守忠很是好奇却不敢抬头，直到皇上用完了那一碗，他才敢小心询问道，“皇上？”

弘暄嘴角带些，似很是喜悦，眼神中都带着些不同的神采，“去，今儿的汤咸了，朕齁着了，你亲自跑一趟。”

夏守忠还未反应过来，弘暄心情正佳也不与他计较，“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

“是，是。”

这下还有什么不懂，也不知这两位玩的哪一出，就是苦了他们这些跑腿的了。夏守忠到了储秀宫的时候，青黛早已穿戴整齐，一身暖粉色的珍珠缎，袖口衣襟处滚了一边的兔毛边，洁白如雪，娇嫩的很，看着便惹人怜爱。夏守忠心中万般庆幸，还好，这回这位主儿并未再玩什么花招，打扮的这般娇美想是会再出什么事了。

“舒小主，皇上……”

青黛丝毫无惧，眼皮轻挑，一脸了然的笑着，看不真切的芙蓉面旁淡化了娇憨，增添了抹娇媚，“皇上派公公来，是来问罪的？”

“是，舒小主便不要为难咱们奴才了……”

“呵呵，公公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何必担忧？再者本小主惹怒了皇上，自是要亲自去请罪的，便劳烦公公带路了。”

夏守忠笑的和气，“那就好，那……，小主，咱们请着？”

……

“皇上，舒常在到了。”

“嗯。”弘暄也不说叫进，但从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改坐在榻前的姿态来看，夏守忠哪能不知道皇上现在的心思了，无非近乡情怯罢了。也难怪，以往的形象手段倒是叫人忘却了皇上也是个少年人，如今这不就……嘿嘿～

“皇上，快申时了，这会儿要渐渐转凉了，奴才瞧着舒常在穿的不是很厚实，可要叫进来暖和暖和？”

弘暄这位置一抬头便瞧见窗外的倩影了，的确穿的不多，斗篷半开，隐约可见丰神绰约的艳丽身姿。殿内温暖如春，她即便站在廊下想也是极冷了，冷风一吹倒显得他多狠心呢。云鬟雾鬓，蛾眉螓首，朱唇粉面，俏丽若三春之桃，光站在那里，都叫万物都失了色彩，在这般清冷的雪景下却是夺目又温和，叫人无法心生不喜！

他知道她最怕冷的，何必此时和她一个弱女子计较，真真是明知让她那楚楚可怜的姿态拿捏了，到底心软，“还不请进来？”

“是。”

“嫔妾参见皇上。”

弘暄仔细打量了一番，怎的瘦了？倒显得腕上那一对白玉镯子空落落的，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也不知哪个更白的晃了他的眼。心神稳定时早已伸手握住了眼前人的手腕，弘暄不由一僵，此时再松开也未免有些掩耳盗铃了。罢了！

“外面可冷？”

那微微僵硬的语气叫她直接过滤掉了，皇上的动作她也有些惊吓，不过很快便调整回来了，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弘暄也不免瞧的入了神，她自是长的一副好容貌，不然他为何会临幸一位宫女呢，但这后宫从来不缺长的好看的，甚至多数高位容貌并不是多么叫人惊艳的。

只是她来的巧罢了，笑时乖巧，一副温温软软的模样，不笑又有股清冷疏离感，后来越发活泼了，对着他的小脾气都是生动勾人的，开苞之后眼角的媚意，艳丽可是掩盖不住的往外溢出。她体贴温柔的恰到好处，可以叫他心无旁骛的思考，布局，甚至一步步容纳她在自己的地盘。偶尔的小脾气他也愿意纵容，别有一番趣味，甚至心甘情愿的陪着她一来一往的玩起了这些小把戏。或许真的是不同的吧！

“冷，外面凉风嗖嗖的，黛儿可冷了。可是皇上生气了，皇上乃是万金之躯，黛儿自然要赶快过来为皇上排忧解难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弘暄忍不住心头的痒意，屈指一敲，“哼！”

青黛看着他闹气小脾气的样子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笑，不过还是憋住了，这个小朋友可是见过世面的，不好哄啊！“皇上～”

弘暄原本失了气势都打算放过这一点了，谁知她竟主动提起，那可倒好，可不要怪他了。“说说吧！”

眼见弘暄一脸冷淡，她知道此时若不好好解释恐怕就要真生气了，两人之间也会留根刺。“黛儿不是故意的，皇上原谅人家嘛！皇上许久不来看人家了，又不知道皇上忙不忙……”

“好个倒打一耙！这两天你忙的什么？”

“嫔妾忙着反思呢，皇上已经如此辛苦了，偏偏还要为那一点子小事奔波一趟。”青黛很是心疼的看着她，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担忧，心疼，内疚，还有些痴怨。青黛趴在他肩呷处，柔柔的说到，“六哥对黛儿太好了，所以黛儿很是心疼，也很是后悔，不敢来见你，六哥也便不要黛儿了！”说着眼里有些热意，话里也有些怪他了，反正不是她的锅。

弘暄叫苦不迭，如何又成了她的错了，偏还是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的，话又说的动听，哪还舍得强硬以对。弘暄亲昵的点点她的鼻尖，叹到，“真是个小冤家，你的话啊真真没一句能信的！”

她鼻头有些好好的着实添了不少憨态，红唇微嘟，小声嚷嚷着，“明明都是真的！皇上都好久不去看人家了。”说着又有些委屈的趴回他怀里，一手握着他油光锃亮的辫子，水洗过的眼眸扑闪的盯着他，倔强的很。

她既不哭了弘暄自然不担心了，他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挑眉反问道，“朕不去看你，你便不知道来瞧瞧朕？”

“怎的没来？不然六哥怕是已经将人忘到脑后了！”言下之意若非如此，她又怎的到的这儿，完全否定了他的出力。弘暄冷哼一声，叫她现在嘴硬，待会儿也要如此才好。

旧事翻页，这般胡搅蛮缠一通没理成了有理，也叫弘暄原本要撒的火气没了着落。当然了这也是他并未真想与她计较罢了，否则她哪敢有这个胆子！弘暄并未察觉他的容忍度可是一次次被她刷新，早在他第一次退步的时候就该想到，有时退一步的确海阔天空，但焉知不是他一步退步步退的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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