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一路噙着笑意，待见着赖嬷嬷和赖孙氏时更是到达了高潮，拦住了她们行礼的架势，“母亲，祖母，快起来，一家人哪用那么多礼。”

“应该的，这是规矩，总不好叫人看了笑话。”

青黛握住母亲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母亲放宽心，女儿进宫这么些年连身边人都管不住还怎么走到现在！再者这宫里女儿可不缺行礼的人，哪会缺了祖母和母亲，祖母母亲这么热的天进来一趟也是折腾，荣儿快快用些酸梅汤消消暑气。”

青黛说的一派坦然，表情那么理直气壮，甚至话里带着些狂狷。叫赖尚荣恍惚不已，这还是自姐姐进宫后头一回再见，瞧着那么熟悉却又不太敢认。赖孙氏也是，瞧着眼前的女儿既熟悉又陌生，眼眶有些温热。“娘娘可好？小阿哥可好？公主们呢？”

“女儿一切都好，固安晋安原有些蔫，到了这里好多了，如今又不知哪里玩去了。皇上宠着她们，她们俩啊，闲不住。允陵也好，过会儿就该醒了，等醒了母亲和祖母见见。”

赖孙氏一脸激动，忙应了，“那可好。”

只这再无别话了，青黛略想一二，“如今祖母和母亲也有了诰命，日后荣儿便是娶了亲我倒也不必担心母亲和祖母受那闲气，为人看不起了。”

赖嬷嬷一脸感激，“还是多亏了娘娘，若不然咱们如何能见识得这些？”

“日后荣儿出仕未必不能给祖母挣个诰命，其实先前皇上便提过赐封一事，只是我想着咱家家底微薄，又无寸功，荣儿也年幼还撑不起家里，便不曾应下。如今家里经过这几年修养，父亲努力，也算挣得了一份家业，最紧要的是荣儿，如今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此时才算锦上添花。”

赖嬷嬷心中知不知道青黛的苦心青黛不清楚，不过她既解释了，只要赖尚荣懂了便行了，“姐姐放心，荣儿大了，不是幼儿，即便做的不好，惟愿不辜负姐姐。”

青黛看着颇为感慨，“唉！咱们经年不见，姐姐看你都陌生了不少，若是旁处相见，真未必敢应。”

“可不是，当初娘娘进宫的时候他还小，还不比娘娘高，如今一晃都快十年了。”

“祖母的身子倒是硬朗，这样也好。”

赖嬷嬷其实更急赖尚荣的婚事和前程，只是如今时机不太对，也只放在心里并未开口，聊着家里的近况，关心一二娘娘的身体也就罢了。

青黛眼见时间差不多，遂唤来云芝吩咐到，“日头渐渐上来了，去看看格格们在哪里，舅舅来了也叫她们见见。”

“是。”

青黛转身朝赖尚荣笑着说到，“她们两打小和几个皇兄一起读书玩耍，不过如今渐渐大了，学业上倒是不如其他几个阿哥严厉。”

“早便听说了，皇上待姐姐好，很是疼爱小格格们，能进宫的夫子定是极好的。”

青黛笑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们本就不缺美名，何况如今年纪还小，没必要冠上一个才女的名号。

“……识文断字固然好，但女儿家规矩才是更紧要的……”

青黛也并未生气，这种话也只有赖孙氏这个做母亲的才会说了，只是如今身份使然赖孙氏也不敢多言。

“母亲放心吧，她们本就是天家公主，身份摆在那里，便是偶有松懈也无人敢说。何况她们自幼爱强，规矩这些连皇后都是赞过的。再者公主还是与普通贵女不一样，一言一行代表着国威，知书达理，骑射管家，这些都是自幼便学着的。”

“那便好。”

赖孙氏松了口气，赖嬷嬷也是。这公主如何岂是她们能说的，也不看看自己哪个牌面，这个刚刚一时没拦住，好在娘娘未生气，只是回去之后还是得提醒一下，免得传到公主们耳朵里得罪了贵人，赖嬷嬷心里盘算的清楚。

…………

青黛看出赖孙氏的不自在，毕竟身份不同，也没有多少相处，赖孙氏担心也是正常的。只是碍于眼界，连青黛都不怎么插手她们的教育问题，赖孙氏只怕更想象不到。青黛问了赖尚荣读书时的趣事，赖嬷嬷赖孙氏面含笑意专注的听着。

“你在江南可见过林大人？”

“林姑父？初到江南门房便不知积攒了多少拜帖，按着姐姐的意思，低调行事，祭完祖便闭门读书，并未出门。林姑父倒是托人送了两次信，信中俱是耐心指导。直到考完试我才去了各家拜见。”

青黛点点头，面含赞许，“你真的长大了。”而后转着杯盏似在思考些什么。赖嬷嬷早在娘娘开口夸赞时就露出一个自进来后最为放松真挚的笑来。

赖尚荣早在姐姐问起林家时便有猜测，姐姐虽身在后宫，但伴在君王侧，想来是有些别的消息。是以说的极为清楚，连哪家来了几趟都恨不得讲出来，一见姐姐低眉深思更是肯定了。

“姐姐？可有不妥？”

青黛回神，浅浅摇头，眉间并无任何为难。“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亲戚，盐政我虽不懂也只极为繁杂，能抽出时间指点一二已是难得。”

赖尚荣大概也知道姐姐之前空有恩宠并无家世，而江南水又浑，估摸着林家和姐姐做了什么交易，彼此帮衬。否则他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家凭什么照顾。但如今看来姐姐并不在下风，他虽有些少年好奇却也并不是非知道不可。“是，只是林大人远在江南，我前途未明，也只能请母亲祖母多多照顾林姑娘以报答了。”

青黛摇摇头，“林大人远离京城也好些年了，再者你还年轻，虽说举人已是祖上积德，但未必不能再试试。林大人的照料之恩你也不是报不了。”

赖尚荣眉头微微一蹙，不知是喜是愁，“姐姐的意思是……”

青黛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有些回到了过去，噗嗤一笑，“别那么紧张，殿内都是自己人，再者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我胡乱猜测罢了，官员一任三年，便是你林姑父位子特殊，也总不会超过三任，再者……”后面的话青黛便没有说了，“林大人年岁也不小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姑娘，自接了这个位置没多久便骨肉分离，再过不久林姑娘也说得亲了，如今还不能许人家团聚了？”

赖尚荣别的也不多为难自己，只需知道林姑父想来回京之日不远了。天生的算计心叫他一下子想到这中间有没有他能得的好处，可不指钱财，而是人情，人脉之流。

“说起亲事，娘娘对荣哥儿的亲事可有看法？”

赖嬷嬷终于逮着机会问起。她最想的当然是娘娘赐婚，毕竟皇上伺候她还是不敢想的。有娘娘玉口金言，那可添了不少风光。

青黛不知家里什么意思，不过身处皇宫中心她想着不久后的动荡还是提醒道，“我身处皇宫，外面的人家也不认识，宗室倒是有适龄的格格，只是一是身份，二是立场，俱不合适。我想着日后荣儿是走文官方面，还是往这方面找吧。不必非得挑着那些势大的，左右有本宫在该是他的怎么也少不了。最要紧是家风，大事上咱们都是一知半解，要是有个外家帮忙，荣儿也能好走些。”

青黛看向赖尚荣，见他领悟了这才看向赖嬷嬷，赖孙氏自是不用担心，儿女都同意的话她自是也喜欢，唯有赖嬷嬷青黛有些担心，毕竟她生于勋贵，长于勋贵，甚至这一辈子都没离远了那几个府，到底是有些影响的。青黛可不想明明预料到未来的不妥，还去豪赌那些，不如踏踏实实的，总归从他们这一代赖家已经改头换面了，日后还是要有真本事才好。

“姐姐放心，荣儿知道姐姐的苦心。”

赖嬷嬷未说话，虽心里不情愿，不过她也知道，娘娘开口了，孙儿也同意了，想来是好的。

“你明白就好，终归还是要你自身争气才行。”

其他没有异议但赖孙氏有些为难，“咱们认识的就那几个姑娘，别的咱们也没个门路呀！更别说姑娘的品性了。”

青黛也有些担心，别招回来一个搅家精。“这倒是个问题，左右荣儿是男儿，不着急，母亲慢慢看就是了，家里如今是正式显露人前，想来日后来往的请帖必不会少，回头我找个经年的嬷嬷家去，母亲商量着多去几个宴席，多聊聊，认识认识也就是了。还有荣儿书院里的同窗，知根知底的，若是碰上合适的我再派人打听打听，定不会叫荣儿比别人差的。”

“娘娘这话可折煞家里了，托了娘娘的福，家里如今不知好了多少了，娘娘放心，我这老婆子还算利索，家里一定谨慎低调，不会给娘娘添麻烦的。”

“一家子骨肉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这儿不少好药材，你们出宫时带着，祖母还要等着帮荣儿待孩子呢，如何说这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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