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瑛小脸红扑扑的,汗水早已打湿了秀发,一脸慵懒的躺着,眼神迷离,意识逐渐涣散,弘历半撑着身子,挡着烛火的光亮,轻轻拍哄着
“乖,安心睡吧!瑛儿。”
弘历瞧着她甜美的睡颜,无忧无虑的,小脸娇妍嫩滑,瞧着竟浑不似过了这么些年,还像当初那个清冷孤傲,低眉搭眼的小宫女,弘历现在想想也是奇了,当初不过一时见猎心起,瞧她长的动人,一眼便想要她了,后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是以一直记挂惦念着,再后来怎么了呢!弘历想着想着笑出了声,瞧她睡得香甜毫无反应,嘴角的笑扬的更大了,逗着逗着便把缩在壳里的肚皮翻了出来,软软的,嫩嫩的,与他见过的奴婢不同,也不似那些贵女一般端着。说话也有意思,哪哪都好。还是自己一手调教的只对自己独一无二的。每次一见都叫他稀罕极了,他喜欢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喜欢她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喜欢她遗世独立的姿态,连发脾气,冷嘲热讽的模样都觉得有趣,弘历便知道自己陷进去了。没成想,这进了他的府邸在到宫里都十五年了,一天天的眷恋只更加深刻,可是皇后一职,皇后说的对,她若是当了皇后,只怕是不得安生了,他更怕愿望多了,神佛真的不庇佑她了!
明明灭灭的烛火照亮了弘历眼底的不忍,爱惜,愧疚和决心。低沉的声音轻哄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安心睡吧!”
次日,皇后那边来人,淑瑛便带着佩心一道去了后面青雀舫,皇后很明显已经起不来身了,精神倒还好,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皇后娘娘还是要好好休息,皇上,太后还有和敬公主都盼着皇后身子康健呢!”
皇后不过比淑瑛大一两岁,正值壮年,皇上如今瞧着刚脱离了年少的幼稚,多了些沉稳矜贵,可皇后已生华发,面容也不如年轻光滑,尤其一双眸子暗淡沧桑,皇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眼眸暗淡了两分,明明是同龄人,可是她还是那般明媚娇妍,看着主要是眼中的光彩便是说与和敬一辈也是有人信的,想也知道皇上定是暗中护着不少,哪怕出身乌拉那拉氏的娴贵妃都曾受过诸多磋磨,可一个宫女出身,即便多了钮钴禄大姓,也不会如此顺心,皇后不知该作何反应,皇上不是不知道,也非无心,只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人,是以忽略了自己,忽略了别人。
“本宫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了,怕是撑不久了 ”
“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各太医医术高超,娘娘不必忧心。”
“本宫的身子自己明白,只是本宫这一离开想来宫中风波不少,皇上又得费心不少。妹妹是个可心的,皇上那还要劳烦妹妹多加安抚。”
淑瑛眉头一皱,看着皇后灰败的面色,终究咽了下去,只淡淡的说道
“皇上对臣妾百般疼宠,臣妾自然也不忍心皇上受累。”
皇后惨然一笑,
“是,本宫知道了。宫中长成的公主只有璟瑟和璟媛,璟瑟已定下亲事,璟媛想也快了,日后姐妹两还是要多亲近才好!”
“皇后娘娘多虑了,本就是亲姐妹,自是亲近的。皇后娘娘可是乏了?”
“本宫身子不争气,瑛贵妃见笑了!”
“皇后娘娘身子要紧,臣妾便先告退了。”
瑛贵妃刚走,皇后便面色发青,瘫倒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吓得素练忙叫太医,
“别,别去!”
“娘娘!”
“本宫早已和家中通过气了,本宫这一去,和敬又远嫁,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没了额娘的孩子就是身份尊贵又能如何?瑛贵妃的璟媛得宠,若真能尚主,也算得了个保障,本宫的璟瑟也能得益不少。”
“娘娘,你快歇歇吧!”
素练不忍瞧着皇后如今的模样,泪水早已迷糊了眼睛。
“你也是个好的,可惜,苦了你了!”
“主儿~”
说着皇后渐渐闭上了双眼,吓得素练连忙查看,还好只是累极,昏睡了过去。饶是如此,她也不敢轻忽,派人传了太医过来,齐汝并几个太医一道过来诊脉,俱是一脸悲怆,微微摇了摇头,素练连忙打发人禀告太后皇上。皇后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素练连忙打开帘子进去扶着皇后
“本宫,怕是,不行了!”
“主儿,您别胡说,皇上马上就来了,还有公主,你等会儿。”
皇上赶来时皇后便只剩一口气吊着了,众人守在门口,帝后在里间说话
“皇上~”
“快别说话了!璟媛一事,朕与瑛儿已经商量过了,璟媛还小,朕也舍不得,待日后二人见过再议不迟。你的身子着实不宜忧虑。”
“那,臣妾便多谢皇上了,只是,臣妾,怕是不行了。”
“你是个好福晋,好皇后,真的!”
“那,皇上能像叫妻子那般唤一次臣妾的闺名吗?”
“皇后,琅嬅,琅嬛福地,女中光华,朕记得了。”
皇后看着皇上俊秀挺拔的模样,嘴角上扬,弘历悲悯的表情渐渐淡化在了皇后的眼睛里,
“璟……璟瑟,”
“朕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便好。”
皇后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仿佛千金,耳边的声音也渐渐褪去,至于那一声
“皇后!”
璟瑟公主听到里面的声响,连忙冲了进去,眼泪扑硕硕往下落
“皇额娘!”
“皇后薨逝!”
外面众妃俱是悲怆不已,眼眶红润,一阵阵哭声响起,两侧宫人俱是跪着放声大哭。
十三年三月皇后薨逝于德州,十余年的夫妻,皇后薨逝,弘历独自一人坐在龙舟里,回想以前感慨万千,他也不知为何便到了如今的模样,淑瑛悄悄走进,默默握住他的双手,靠在他肩上,
“我不喜欢皇上这般颓废深沉的模样。”
弘历握住她揽着自己肩上的小手,勉强笑了笑,
“万般皆是命,这不是皇上的错,皇上不要如此难过。”
弘历看着她清澈的双眼,拍了拍小手,将心中思绪压在一旁,身旁的孤寂寥落总算消散了些
“放心吧,朕没事。你怎的过来了?”
“娴贵妃和纯妃在那边主持呢,我担心你,便过来看看。”
夜风吹起涌动的水波,远远传来的哭声,缓而重地拍在心上。
“皇上,娘娘,娴贵妃过来了!”
弘历略一沉吟便知她此来为何,是以如懿见完礼,弘历定定地看着如懿,打量了半晌之后才幽幽地轻叹一曰气
“ 皇后死了,但她至死不认。”
她神情平静至极,徐徐道
“至死不认!也已经是做下了的事情。”
“皇上在说什么?”
“不过是些不入耳的事罢了!”
弘历不想叫她听见这些,只握紧了她的手,转身对娴贵妃说到
“皇后拿着富察氏百年的荣耀和福祉发誓,她做过的她认,可冷宫失火之事,玫嫔与怡嫔失子之事,她至死不认。”
如懿的身体微微一颤,很是不敢置信 :
“富察氏百年的荣耀和福祉?她真的拿这个来发誓?”
连她亦是知道的,皇后稳居后位,心心念念着诞育皇子,最在意的,也不过是富察氏的荣耀。惊讶只是片刻,不过瞬间便冷了面色
“也不过是发誓而已,臣妾不相信誓言。皇上, 素心与莲心是皇后的心腹随身,许多事咱们如有疑问,如今皇后薨逝,或许可以从她们曰中探知些许。”
弘历虽护着她不叫她接触太多,然身处后宫淑瑛怎会不知这些事,便是弘历其实也是心知肚明,弘历静了片刻,沉声唤了人,
“去传素心和莲心过来。”
进忠正答应着要转身出去,忽然见外头帘影一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奴才李玉给皇上请安。”
李玉看了进忠一眼,沉声道,
“皇上不必去唤素心了,奴才适才出去,便是听人来报说素心触柱而死,殉了皇后娘娘。”
弘历连忙瞧了淑瑛的面色,好在并无异样,
“瑛儿,你先……”
淑瑛知道他又想打发自己走,在宫里都这么多年了,淑瑛早不怕这些了,又不是小姑娘了,偏他总以为自己长不大,心里暖暖的,面上却很是不耐烦
“臣妾也听听吧!毕竟璟媛日后……”
如懿听了心下有些疑虑,不过震惊占了上风,
“素心殉主?”
“是。 皇后娘娘薨逝,青雀舫上本有许多事要料理。谁知忙中生乱,莲心遍寻不着素心,只好知会奴才一起寻她。谁知就在上岸的地方有座牌坊,奴才寻着素心时,她已经在牌坊的石柱子上撞死了。莲心,奴才已经带过来了。”
“奴婢见过皇上,瑛贵妃,娴贵妃。”
“朕问你,你与素练同为皇后的心腹,素心是否早有殉主之意?”
莲心重首跪在地上,淡淡道
“自奴婢离开王钦又回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之后,虽然还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但到底不如往日了。有什么事,皇后娘娘和素心也多避着奴婢,只叫奴婢在殿外伺候。倒是皇后娘娘这番病了之后,素心还与奴稗有些话说。”
然她很是坚定
“素心说起皇后娘娘的病状,十分忧心,也曾提到家中仍有病弱老母,希望来日可以出宫侍奉左右。素心真是孝顺之人,不比奴婢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在场一听便明了,这样的人岂会自尽呢!莫不是有人想灭口或是……
“皇上,这……”
李玉有些犹疑,倒是娴贵妃想到往日屈辱,忍不住开口
“素练一个奴婢,谁会无缘无故害她呢?这其中有些什么,咱们不清楚,只是你在皇后身边多年,总该知道些什么的。”
娴贵妃是个聪慧的见皇上闭目不言,如何不知其中厉害,只好不再追究,但过往的苦楚也实在难忘。
“奴婢方才说过自回到皇后娘娘身边,许多事未能近身,所以懵懂不知,但奴婢到底侍奉了皇后娘娘多年,也算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性。她虽然难免有私心做些不当之事。但许多事,奴婢觉得她犯不上,也无谓去做。”
如懿很是震惊,只觉胸间五味陈杂,她看了看莲心莲心,不自禁地缓缓摇头,莲心一派清明,无欲无求带着几分身不由己的萧瑟,良久,如懿轻叹道
“难为你肯说这样的话。”
淑瑛也很是感慨,毕竟当初莲心是何处境合宫谁人不知,到了此时便是她什么不说,皇后定是无法申辩,可她却能坚守本心,并不因私心随意抹黑,实在难得
“是啊,臣妾瞧着莲心虽是奴婢,却远胜那些表面光鲜的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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