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吴扎库氏一路低头，提着一颗心跟着前院领路的小太监穿过了花园又拐了个弯才看见了听兰轩三个大字，腊梅早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守着，一见那样子就猜到了，立马蹦起来跑进去，屋子里妍芳想着在家时的记忆，还有今天的打算，思绪略有些游离，直到腊梅跑进来叫到“来了来了，奴婢刚刚看到是前院的守忠领过来了。”

她一下子回神，现在也只能指望采菊了，采菊一看格格的面色就知道了，“格格放心，格格美着呢！奴婢这就去把夫人迎进来？”

“好，你快去，那个腊梅去茶房泡些六安瓜片来。”

“好，奴婢这便去。”腊梅巴不得领了这个差事呢，这个院里没有单独的小厨房，只有之前格格生病，王爷给辟了间屋子熬熬药，煨煨粥再多就是烧点热水。院里只有一间共用的茶房，王爷赏给格格的东西多，西边就没有，人多手杂的，入口的东西还是要注意才是。腊梅抖落着威风和她的小跟班青竹说道“平时啊这茶房定不能离了人，这人心隔肚皮的，你怎么知道有些人啊，看着人模人样的，实则满肚子坏水！要是人离了可得把东西都收好，格格入口的东西要是出了差错，仔细你的皮！”

腊梅说的凶狠，青竹见着西边的小莲满脸气愤，脆生生的应了，“知道了，腊梅姐姐都说了几遍了，青竹回回都注意了的。”

“那就好，你啊，别学那些眼皮子浅的，一天天盯着别人的东西！”

腊梅说的神气，小莲一下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再不肯和她们在一个屋，“什么东西！神气什么？不就是跟了个好主子嘛！一天天的鼻子长到眼睛上去了。”

腊梅见她走了还特地用她举例调教青竹“你看看，这可要注意了，别人家拿话一激，什么都忘了，好在咱们没这个坏心思，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是，还是姐姐聪明。”

那边小莲气鼓鼓的回去了，伊格格见她两手空空的，眉头紧蹙“怎么啦？”

“还不是那边的腊梅，专说些难听的话，奴婢只能等她们弄完了再进去了。”

伊格格一听跟那边有关就不舒服，再看她这没出息的样，一把就掐上去了，“没用的东西，人家是格格，你主子我也是格格，人家说你两句能怎么了？”

“格格别生气，腊梅什么脾气咱们不知道吗？芳格格惯着她，哪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好呢！咱们夫人也快来了，奴婢先去泡茶，或者格格可以向夫人请教一二。”

“还是你懂事，这戒指就赏你了。”说着就褪下手指上套着的一枚宝石戒指，今儿伊格格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这自然不是平时那些粗制滥造的可以比的。小兰高兴的接了赏，去了茶房。只有小莲啥也没有。

……

吴扎库氏一路走来对自家女儿的情况也有了些了解，尤其进了屋子，一股热风吹来，垂落的珍珠帘子后坐着的可不是自己的乖乖嘛！

妍芳一见她疼爱的眼神，眼眶倏地就红了，所有担忧都没了，连忙招呼她，“额娘，一路上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采菊也适时奉上温度合宜的茶，“夫人请用茶。”

吴扎库氏一看心下有了数，这应该就是家里安排的人了，微微一笑，释放了善意，一路的紧张也在快见底的茶里消散了。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四处打量了下住处，这下相信女儿确实过的不错了，传话的下人，还有领路的公公无不在佐证这一点。“看你过的好，额娘也放心了。”

妍芳连忙往她身边坐坐，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额娘，女儿过的很好，爷对我也很好，你看女儿这短短的时间就越过她们那么多格格坐了第一把交椅，厉不厉害？连年侧福晋现在想罚女儿都不能那么随意了。”

“唉！家里想着年侧福晋的威名，都实在为你担心，额娘也是，早知你有这般的造化，当初就该好好教教你规矩。”

“额娘～爷不喜欢太规矩的！”

“胡说，雍亲王重规矩，一丝不苟，乖乖啊，你也不能太随意了。额娘瞧着你规矩都不如以前了。”

“额娘，是女儿知道还是您知道啊？王爷就是不喜欢我规矩，他呀，还会给我读书讲故事呢！我爱听戏，他还特地安排了人家过来唱折子戏呢！你瞧，我头上的簪子，好看吧？可是爷亲自画的样式！”

妍芳一派骄傲，一通话说出来愣是没给吴扎库氏反驳的机会，她摇了摇头，又仔细凑上去瞧了瞧，妍芳配合的微低了脑袋，“好不好看？”

吴扎库氏见确实不是内务府制造的款式，白玉木芙蓉簪上面还缀着一大一小粉蓝两只蝴蝶，轻轻一动放佛有了生命似的，确实精巧难得。她心里也有些信了，欣慰的拍拍她的手，又不经意的揉了揉，比以前更滑嫩了，看来确实过的不错。见她还等着夸，连忙说道“好看，很好看。配的上你的花容月貌。这样可好？”

“额娘可放心了？”

“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刚说你之前被罚了是怎么回事？”

妍芳嘟嘟嘴，抱怨道“年侧福晋见我得宠，心里不舒服呗。之前府里她一人独秀，我一来就是五天独宠，爷还送了不少好东西给我，她可不看不惯我了，好在就是罚抄书。”说着又凑近了炫耀到“还好有王爷帮忙，不然那么多遍，什么时候能抄完啊，不抄完就不许我出去。”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在吴扎库氏温暖的怀抱中越说越委屈，金豆豆都忘下掉了几颗。

吴扎库氏一看可心疼坏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其他都是儿子，大的大，小的小，就这个会哄自己，安慰自己，贴心的不得了，可惜家里帮不上忙，家族都高兴她得了个好去处，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只有家里人担心她过的好不好，既盼她得宠，又希望她不要太得宠，前儿得了消息，家里多的是来攀关系的，只有一家子独处的时候个个都有关心的问题，她一直到今日，夜里都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如今听着恨不得以身代之。

妍芳委屈巴巴的诉了苦之后见额娘这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更怕他们担心，又开心的分享这个得了封号的事，“不过我还是占了便宜的，爷知道我受了委屈，惊吓，还病了，一直都在这里陪我，还是阿玛额娘取的名字好，爷开口给了补偿，年侧福晋也不敢再揪着我不放了。女儿病了的时候可想阿玛额娘了，还想哥哥们，好在爷一直陪着。”

吴扎库氏有些犹豫，还是劝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侧福晋在府中经营时间久，而且年氏于爷有用，你还是要收着点性子，家里你是知道的，你阿玛没有出仕，你二哥又……可惜了，下面几个弟弟还小，还指望你们做哥哥姐姐的呢，只有你大哥，家里的打算你也知道的，现在这时候太乱了，家里现在拿的出手的就你大哥，他们是打算等一切安定了再出来的。毕竟从龙之功虽显赫，咱们家却经不起折腾。”

吴扎库氏说话的时候采菊就自觉的退到了门口守着了，独留母女二人在里面说话。

妍芳有些忧愁“家里的打算我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人家我已经进府了，只怕割不开。而且……额娘即便偏心疼爱小弟，可是阿玛，大哥还有族中其他人……”

吴扎库氏也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是家里这些事还是要回去商量商量才行。妍芳知道额娘明白了也不多说，想着怎么能启发一些他们呢？吴扎库氏自己就先问了，“你的身子可还好？这府里恩宠再盛没个子嗣终究如空中楼阁，不踏实啊！”

“我知道，只是……府里这些年一个孩子都没有，里面水深的很，我一个人怕是有命怀没命生。”

“年氏不好相与，我们早有耳闻，但是乖乖啊，这福晋你可也要注意啊！”

妍芳没想到额娘这么敏锐，吴扎库氏一见她这崇拜的小表情，立马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得她一个傻乎乎的笑，“这福晋是宫里娘娘的表侄女，有这层关系在，又是正儿八经的满足大姓，怎么也不会被年侧福晋踩到脚下的。偏只能听到福晋贤惠，年氏跋扈，额娘也是做主母的，哪会不知道这些伎俩。不过乖乖啊，你算计不过来，只管敬着她们就是，私下里稍微防范一二就是了。”

“额娘，人家又不傻～”

“额娘知道你聪慧，只是在这块却没什么心眼，额娘怕你被算计了。你跟我讲讲你们府里孩子都是怎么没的？”

“有的人怀了还没等上报就稀里糊涂没了，这个只能怪她们自己了。有的就是各种意外，反正不是不长久，要不就是生不下来，连那位庶福晋听说也伤了身子，所以才跟着小阿哥去了行宫。”

妍芳想想，又悄悄凑在她耳边说道，“我听府里的老人说，前面有位张格格，还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不知是出痘还是天花，都没了，不过她院中的猫猫狗狗倒是好好的，就她和一个贴身的宫女没了，难不成猫狗这些牲畜比人还强些？”

吴扎库氏也吓了一跳，“你这是哪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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