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皇上，娘娘，外面曹贵人求见。”

甄嬛心中早已麻木，指尖微麻，心尖微颤，蓦然想起有一日，胡思乱想，想到皇上对自己的种种优待，心中不免升起了些希望，可随着这份期望的增高，她的心里也越来越慌，没有实感，是以有一次忍不住想探探口风。

……

“皇上如此宠嫔妾，嫔妾心中感慨万分，嫔妾知道皇上待我的好，只是从前皇上也是这么宠着华妃，宠着眉姐姐，嫔妾怕皇上只是宠着仅此而已。”

胤禛心里门儿清，不免觉得她好笑，明明是个再功利不过的人了，也是因此才有兴趣过来一瞧，怎的此时又儿女情长起来了。

“宠爱宠爱，这宠便是爱。”

可是宠和爱怎么能一样呢？后宫女子求的多是宠，只要有宠，便受人尊敬、身份高贵，但同时，一旦没了宠，便立马会落入泥土中。爱就不同了，爱是牵肠挂肚，是丝丝缕缕的牵绊，是剪不断理不断的猜测，是为了一个人反反复复的揪心。一旦陷进去，便难以脱身。胤禛深有体会如何不清楚其中差别，不过是故意迷糊不愿深谈罢了。

“那若是，宠而不爱呢？”

胤禛状似亲昵的说道，“真是傻话。”

是了，的确是傻话，傻就傻在甄嬛太年轻了，未经历打击，还留有少女时期的幻想，总是认不清现实，渴望在现实中找到一点梦，却不肯考虑对方的地位差距，也没有从皇帝的角度考虑问题。

后宫女子众多，心思多，要的也多，胤禛已经是壮年，不是整日腻于情情爱爱的小年轻，便是年轻之时，兄弟极多，整日琢磨着如何讨得先帝欢心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还有着很强的事业心，哪有什么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

后妃们不过是他百无聊赖的慰藉品和培养生育的对象罢了，便是个别有些趣味，停驻一二，以慰孤寂罢了。除了皇后要给些敬重，别的左不过瞧着顺眼不顺眼的区别罢了。这些年来第一个特别的是纯元，不仅是自己的福晋，也是自己连接母家缓和僵局，甚至在那时候对先帝和先太子的示弱，投诚罢了。

再一个纯元出现的时机正好，他有时间有心思，他未尝不知纯元背后未必有那么单纯，只是他一直认为这不过是后院女子的争宠手段罢了，也是他的放任结果……唉！他对她不是没有愧疚，所以答应了立宜修为继福晋，虽有当时外界原因，但也有一部分是对乌拉那拉氏的补偿。

华妃算半个，诚然那般明艳动人的女子崇拜，爱慕的看着自己，胤禛启会无动于衷，说是半个，不过因着起初迎娶目的不纯，加上华妃失子之后越加明目张胆，外面年家也是个骨头轻的，胤禛若不是爱才心切，哪有如今的场面。胤禛本就是个极端的性子，年家好时自然什么都好，若是不好了，便是处处都看不上了。要不然也不会到如今这般为难的境地。

第三个便是这一生最特别的一次激动，情不知所起，爱不知所踪，一往而深。初时他也不过是宠着，宠着，只不过比他人更加合心意，更轻松自在些，谁知便是他以为他不会多上心的时候早在不经意间上了心了。或许是他自己内心便不想再委屈自己了，那时候自己好不容易出头了，既兴奋，可又因着血脉亲人而抑郁，那份温暖，那份悸动便容不得他割舍。

时间一长他也分不清了，只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他宠爱的女人，满心满眼只有自己，还有自己膝下唯二的阿哥，该对她好些。可真真切切感到害怕还是在幼子出生时，他头一次那么的无力，担忧到无以复加，甚至有些懊悔，怨怪。怨怪自己也怪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他想若是当时……只怕这个孩子他也无法再面对了。

甚至他不是不知道她心里压着事，只是却不能甚至不敢提及。若只是心中存着愤懑，隔阂，想不开那做了也便做了，左右自己还在，趁着结果未定总能叫她全身而退。

妍芳注意到胤禛的视线似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不动声色微微侧身躲过，胤禛眼眸一闪，他早已知道她心中的心结，只是她不信自己，或者说她不愿将希望单寄托在他身上，胤禛却不知该如何直说，只好任由她这般……笨拙的算计着，不过却利用了人性的弱点，也不算毫无可取之处。不过太过直接，也太过绵软不够狠辣，胤禛已经做好了时刻帮忙的准备了。

……

甄嬛原以为皇上宠她便是爱她，哪怕有些微少，谁知道……曹贵人的请安声打断了甄嬛的思考，

“嫔妾给皇上请安，芳妃娘娘吉祥。”

与甄嬛互相见礼后，曹贵人嘴角含笑，娇笑着借调侃打入内部，“老远便听到了妹妹的琴声，往日嫔妾只只惠贵人琴弹的好，不曾想菀贵人也是不输半分，唯有嫔妾是个愚拙的，什么也不会。”

“你若是个拙的，只怕没人更灵通了。”

“就是啊，何况本宫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好与坏也不是看会什么不会什么能评判出来的。”

“皇上说嫔妾不拙，可芳妃娘娘言之颇深，却非嫔妾所能理解的。”

“哈哈，她啊，聪慧！可惜懒惰，不愿多思。”

“平白多那些愁绪，没的操老了身心，臣妾自是不愿。”

“不愿便不愿吧，你这般简单，才好。朕就喜欢你这样。”

胤禛说着不经意的瞥向菀贵人和曹贵人，二人心中各有反应。曹贵人以为皇上时间借此告诫自己，勿动小心思。她一向出于劣势，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可不敢再做什么。

至于，她心中不免再次想起了眉姐姐的话，子嗣～但皇上一向爱重身体，便是雨露也是有定数的，甚少例外，如果想要受孕只怕要做些准备了。在她心中，除了对自己的哀怜倒是有些对芳妃的感慨，在她看来，芳妃只是那看不清没脑子的，皇上只宠不爱，这便如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以自己的才情，性情都只得了这般回应，何况她人呢！

“呵呵，皇上和芳妃娘娘的感情真好。”

“果郡王带进宫的白针银毫，甚至难得，曹贵人不品尝品尝？”

曹贵人看芳妃这是不信任自己，不愿自己多话，她也不好解释，索性顺着品了一口，“是，的确清香，难怪果郡王特特送了皇上。”

“再好也不过是些茶叶罢了，朕记得菀贵人喜欢这些茶，这盏喝着如何？若是喜欢包些回去就是了。”

菀贵人不解其意，怎的皇上突然又恢复了往日情态，好似刚刚一切并未发生过一样！不过她毕竟内心强大，自然分得清轻重，且心中不免还存有一些侥幸，或许皇上只是……掩人耳目？

“嫔妾虽爱茶，不过怎敢叫皇上割爱，再者还有芳妃姐姐在上首，哪有臣妾说话的份儿。”

妍芳眉头轻挑，这是拿自己做试探了！也是这些年她日渐成熟，不似年轻时那般张扬，倒叫这些新人小瞧了。她双手放在他随意搭在膝上的臂膀上，微微轻摇，胤禛看向她，仿佛一下那些沉底的记性顿时鲜活了起来，本以为褪色的记忆更显颜色。胤禛眉目舒展，很是惬意的起身，垂眸抓着他的柔胰，放在掌心，语气清淡，

“怎么啦？你若要只管拿便是，若是不够叫老十七再去寻摸些。。”

“皇上这般大方？”

“哈哈，朕何时小气过。既如此，高无求给菀贵人包一些，剩下都叫你芳主子拿走。省的再说朕小气。”

“皇上自是最大方不过的，是臣妾小人之心了。不过既然菀贵人喜欢便都给她吧。”

胤禛没多说，高无求眼瞅着，揣度着皇上的意思，吩咐人将剩下的都包了来。

曹贵人将一切尽收眼底，不敢调侃上面两个，看看对面坐着的甄嬛计上心来，“皇上待娘娘真好，嫔妾瞧着也很是羡慕，遑论菀贵人了。”

菀贵人按下心中不快，“曹姐姐说笑了。”

“这有什么，这等好茶着实沁人心脾，果郡王果真是个能人，也难怪能引得京中多位闺秀倾心，可惜嫔妾来的晚，没见过果郡王的风姿，不知菀妹妹在闺中之时可曾听说过？”

妍芳勾唇一笑，果然不愧是曹贵人，看着菀贵人竭力控制心中慌乱，不慌不忙的回顶了曹贵人。不管她如何竭力控制，依旧改不了眼底的慌乱和无措。曹贵人不过一两句是非话就使得氛围如此僵硬，她立马借口温宜顺势退出，

“我记得温宜生辰也快到了，不如趁此正好热闹一番？”

曹贵人很是惊喜，果然皇上很是痛快答应了下来，还特地吩咐要大办，

“是，嫔妾多谢皇上，也多谢芳妃娘娘金口之恩。劳娘娘还记着，待芳妃娘娘有闲暇了嫔妾定抱着温宜前去给娘娘请安。”

“皇上疼爱温宜，温宜是个极可爱的孩子，本宫也喜欢的很。之前还小没大办，如今在园子中左右可不得好好热闹一番。”

“是极，既然是温宜的好日子那便叫华妃办吧！”

“皇上思虑周全，皇后娘娘更爱清净，华妃更喜热闹，何况温宜到底是个晚辈，华妃也疼爱的紧，叫华妃来办最是合适不过了。”

妍芳本就是存着心的，皇后既然时常叫累，辛苦不已，那不如早早歇了才好。至于华妃嘛，想来胤禛自有非考虑不可的原因。

曹贵人也没想到自己来这么一趟竟得了意外之喜，实在欣喜若狂。胤禛看她这样灵光一闪，“朕记得你入府也好些年了。”

“是，嫔妾……”

“你照顾温宜，有功！回头叫内务府拟定个封号吧！”

“是，嫔妾多谢皇上恩典。”

胤禛突然回头，叫妍芳百思不得其解，拍了拍她的手背，似在安抚，“弘旭是十一月的，届时朕也给你个恩典。”

此事不是早说过了吗？妍芳待看到曹贵人和菀贵人忙不迭的恭喜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是胤禛在为她造势呢！真是……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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