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嫔妃中多的是只见了一两面的，如青黛更是见都没见过太上皇和太后，便连正经的儿媳都不见得多用心，也不过名声和争宠，这般一个不为宠出自真心的倒显得尤为难得了。

“你倒是尽心！”

青黛抬头看向弘暄，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嫔妾也帮不上什么忙，皇上孝顺，若是这些能为皇上分担一二便算极好了。”

她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得宠的缘故，换作旁人未必就能得这个好了。何况这种事有什么值得说的，也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刻意点明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她现在正得宠，没必要用这些手段。

“其他姐姐想来也都是这般想的。皇上对黛儿极好，黛儿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样便很好了，你这里安安静静的朕来了还能好好歇歇。”

青黛笑笑，“皇上想安静还不容易？何必要到嫔妾这里来，皇上不是说嫔妾很闹腾吗？”

弘暄一愣，这是点他呢！笑骂到，“爱记仇的妮子！”

这么一闹心情还算不错，仔细一看外面也黑了，不想折腾了，“罢了，摆水吧。”

此话一出外面便似活了起来一般，玉檀心里惊喜 事情太过突然，她连忙亲自带着好一番吩咐，一直到伺候了皇上和小主都休息才放松了下来。哪怕这个晚上未再叫水，但皇上对小主的情意还是很明显的，只要一直这般，往后出息大着呢！玉檀心里也不是没有野心，今夜仿佛微风轻轻吹过了那星星点点，火苗似有些大了。

九月中旬众人便已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銮了，皇后的意思是皇上纯孝，又担忧圆明园的太上皇，所以才提前回去。此事众人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抓紧收拾了东西随时候着便是。

……

回宫之后皇后也未急着将宫权收回来，一是太上皇虽已好转，但情况着实算不得好，另一个便是范贵人的龙胎，算的上巧也算不巧，外界攘攘，倒叫她们无心关注到永和宫，除了一些小打小闹还没人真正出手。不过这接着只怕麻烦不断，她这个当皇后的更是要忙的不可开交，只当休息片刻，贤妃哪怕知道皇后不会这么轻易叫她们得了好处，可是到了手的哪舍得这么还回去，于是这般默契下谁也不提，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长春宫皇后看着舒常在离开的背影，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当然不是为皇上对她的特殊，毕竟她是皇后，眼界要更宽些，比起太上皇的身体，皇后的威仪和名声，那一点点酸楚只当是个调味罢了。“传话下去，叫她们明日与本宫一起到宝华殿替皇阿玛祈福。”

“是，那范贵人那里……”

“为皇阿玛祈福这是她们的福分！范贵人已经快满五个月了，早已坐稳了胎，如今为太上皇祈福自是不好落下她。”

“是。”素心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左右消息传到了，范贵人如何选是她自己的事。范贵人若真敢打着龙胎的旗号不敬，不孝，那也是她自己的意思。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不是皇后忙着没精力管嘛，还有贤妃和德嫔呢。

太上皇原本就是因为身子不好才会提前退位的，一直在圆明园调养，听说偶尔还会带太后出去逛逛，很是羡煞旁人。如今不过三年光阴，到底老了，留不住了。九月还未走完便传了坏消息出来，国之哀丧，青黛她们不过按照流程该跪的跪，该拜的拜，倒是皇后，真真忙的直打转，底下没一个闲着的，直至将先皇送进了皇陵才算能歇上一歇了。

这段时间后宫都很安分，青黛除了储秀宫连御花园都很少去，倒是敬平公主或许是因为她往长春宫多走了两趟，混了个眼熟，皇后忙碌时青黛还能陪着玩个片刻，小小年纪已初见嫡公主的威仪，陡然的亲近着实叫青黛有些受宠若惊了。

宫内守孝一向以月代年，皇上纯孝真真受了两个多月近三月不曾翻牌子，顶多往主位宫里坐坐，留宿是绝没有的。

……

天渐渐冷了，宫里却渐渐暖起来了，初雪来临，皇后见近日宫中沉闷特地办了一个小宴，就在千秋亭，这也是除服后头一遭。青黛穿了一身鹅黄底祥云纹的旗装，衣襟和袖口裙摆用的是藕粉色底梅花纹金线织绣而成。到席的人除了皇后一身明黄，其他均用的紫色，青色等不易出错的颜色，打扮的低调又别出心裁。

已经满七个月身孕的范贵人由两位贴身侍婢搀扶着出席，滚圆的肚皮很是吸引了一波眼球，尤其那通身的慈和，时不时轻抚小腹的手，范贵人凭借这个身孕可是得了好些好处，至少看在孩子的份上，皇上也得偶尔过去看看，除了皇后，贤妃，德嫔之外，范贵人侍膳的机会最多，难免引起酸气。青黛听着耳边微微的嗤笑声并未回头，她向来有自知之明，范贵人得了皇上几次恩待还算情有可原，但弘暄几次到储秀宫来陪她用膳，才是真真叫人心里生怨的，要不是范贵人硕大的肚子顶在前面，她只怕要引起众怨了。

皇后坐在上首，底下分了几波在低声交谈，一侧贤妃，静嫔为首，一侧德嫔，范贵人为首，而后陈贵人，文常在，青黛，后面才是裴贵人，马常在，高常在，石答应，冯常在，李答应。也不知这坐次是如何安排的，许是恩宠许是子嗣？青黛上面是陈贵人，下面便是马常在，石答应，倒不缺说话的人。青黛能感觉到旁边陈贵人的心不在焉，再瞧瞧人家对面，文常在不似往日轻愁，眉间肆意而欢快。

“瞧瞧她那个样子，嘚瑟！”

“人家春风得意的，你还不许人家乐乐不成！”

马常在很不痛快，不过这也是没的说的，只好恨恨怨到，“便宜她了。”

可不是，文常在的运气真是好，算算时间应该是先皇身体抱恙前两天伺候了一次皇上，这便中了，硬生生熬过了丧仪满了三个月才爆出来，冬日衣衫厚重，哪怕那小腹还未怎么显怀，但那通身的孕味已经足够刺眼了。青黛其实心中也不平静，她最为担心的便是自己遗传了母亲的体质，情况还又不同，若是几年未有身孕，越往后拖恩宠怕是也淡了。

幽幽含了口果酒，马常在见舒常在有些惆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人家好歹得宠，机会定比她大些的。“姐姐别担心，想来姐姐也快了。”

“或许吧。”青黛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否则还不叫看笑话。

对面两个孕妇如此耀眼的顶在那里，这边几人可都是酸的不行，那眼神如锥子一般，刷刷落在对面，上面的皇后只当看不见。其实最为难过的应该是那两位左右的德嫔和裴贵人。一个是苦心哀求而不得，一个是眼睁睁看着不如自己的坐在了自己的上边，差距渐渐拉开，哪怕心里如何劝说自己，可是该有的情绪却还在。也只能将注意转移到杯中之物上了。于是一席人，各有各的心思但面前的酒盅又都没有空下来过，除了那正兴高采烈的交流经验的两人，哪个不是失意人呢！

弘暄的到来是高潮，这也意味着之前的寒冬已经过去了，即将迎来温暖的春天，只是哪边率先解冻，哪边依旧冰封还要看皇上的心意了。青黛自然也着急，先前已经奠定了她主位之下第一得意人的地位了，如今要是能再抢占先机，也是告诉宫里众人她的地位稳如泰山，真正保全了这个名号。

贤妃等人自是不像她们诸多思量，当下便提杯敬向皇上，一番关切弘暄很是领情，直接满饮了，接着德嫔，静嫔都是如此。气氛一下热起来了。范贵人最为两厢得意的人自然也不肯落后，只借着果汁敬向皇上，还不忘说说皇后的好话，弘暄还特特关怀了她的身子和龙胎的情况，可把她乐坏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连孕期削减了两分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陈贵人最是讨巧，一番恭喜加问候，瞧着很是得他的心意，弘暄也喝了一口。陈贵人刚坐下文常在便迫不及待的起身了，好似谁和抢一般，青黛坐的稳稳当当的她大概也没想到。其实青黛已经可以预知她心里的不满了，人呐，总是不会从自是找原因，反而喜欢攀扯她人的。

连马常在都看不惯，嘀嘀咕咕的，“切，也不知急个什么。”

青黛心里欢喜，是以提点了她一下，马常在领悟了她的眼神乖乖的住了嘴。

弘暄也并未落她的面子，淡淡的关怀了龙胎的情况，才叫了她坐下，不过手中的杯子可是未抬起过。也不知他是嫌她丢了脸，还是怪她不够稳重。

前面好话早说了个全，青黛也没想不到什么好说的，只好祝他身体安康，平安喜乐了。“也祝皇后娘娘凤姿依然，诸事顺心。”

皇后笑着应了，弘暄举起酒杯要喝不喝的，揶揄的看着她，当着众人便这么调笑到，“你倒是简洁，这是想不出什么好话了吗？”

众人一酸，这语气也不像追究吧，更似调情，话里话外都透着熟稔亲昵。皇后眼里的笑意也有些落了下来，更别说贤妃了，只是皇上都开口了她又能说什么，只好不清不楚的说到，“到底还是皇上大度，换作臣妾等人只怕不一样咯！”

也不知是说她还是说皇上，青黛只是笑看向上首，“皇上是天子，那是嫔妾能够置喙的，嫔妾只盼皇上身体安康，万事顺心，其他却是再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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