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可惜史家两位侯爷也都不在京，便是旁边赖家前两月也去了江南，甄家前些天也不好了，如今京中咱们能联系的上的也没几个了。只是如今各府门都有人把手，便是底下小厮丫鬟靠近了都不行。”王熙凤担心不已，众人何不是如此，不知谁带了头，一屋子女眷哭哭啼啼了起来。直哭的贾母头晕眼花！“一个个的，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们在这哭丧，一个个的都滚去旁边待着！”

邢夫人还嘀咕着什么，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满身怨气的去了偏殿。王夫人心有战战，生怕别人知道了她私扣甄家财私财一事。只留了王熙凤下来商量事情，以及刚进门的薛宝钗和林黛玉。“好孩子，哭了你们了。年纪轻轻的。玉儿，你父亲官场多年，临走前给你留了祖宅，还嘱托你们时不时回去照看。”

黛玉不知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本就是事实也躲不掉，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贾母叹道，“也罢，想是你父亲早有预料给你们留的条后路。林家忠诚在前，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一介女流想是不会受牵连的。”贾母字字疼爱，尤其贾家生死村亡她还能如此嘱咐黛玉，黛玉心中感动不已。只可惜贾母如今可没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自然是为了保全贾家罢了。还是那句话若是贾家不是什么砍头大罪，哪怕艰难些总能留条命在，但荣华富贵是别想了。但黛玉有林家的产业，贾家倒了，但林家有先前的忠义在，皇上应当不会为难一个孤女，若实在不行叫宝玉跟着黛玉，好歹留个根。甚至她若挺过这劫，也只怕落在黛玉身上了。

薛宝钗向来无话，安静坐在一旁，倒不是她一点不觉得命苦，只是此时还不知所为何事，她也相信若是一家子有排行他们一家怎么也得在后面的。另她没有银钱方面的困惑，只要能保得住命都好说，若是命都保不住，那也只能认命了。

她们老的老，小的小，但王熙凤不行，她的巧姐儿也是亭亭玉立的年纪，还有壮哥儿，贾家倒了，王家也没人了，靠着她的嫁妆过活并不难，只是万一流放，充军……那才是大灾难！“老祖宗，当务之急还是要清楚围困之因呐。”

…………

贾家如何烦乱外人是不知道的，任她们想了百般折子也是无济于事。直至三天后，户部接手的人拉了财物，账册回去清点，侍卫内侍又一次清查贾府上下确认无误后才撤了贾府园子里的人，但还是不被允许随意出行。也是此时贾家送出去的银票才有了用处，负责看守贾家的人才透露了贾家被围的原因，豪奢无度是一方面，最紧要下面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大堆的问题，贪赃枉法都是轻的。不过目前京中禁严，多家他们来往亲密的也都没有逃过。

贾家几个都忙着想办法转移钱财呢，至于大牢里的可是没几个人还想着去看一看，救一救的。其中邢王二人最甚。王熙凤倒是带着去牢里看了看，贾琏虽狼狈倒未失去信心，悄悄的这夫妻二人早已狡兔三窟，原是提防着贾府里的人，没想到先出了这一出。贾琏不好明说，只能各种暗示切记不要泄了行踪，那可是他们一家三口未来的前程了。王熙凤也不是傻的，之前还有些定不下心，得了贾琏的安慰也不敢擅作主张。留下了些厚袄子和些碎银子才出了大牢。

另一边黛玉看着脆弱不已的宝玉也很是心疼，眼泪哗哗止不住的下流。宝玉这两天浑浑噩噩的，也就此时清醒了，再回想以前不提多后悔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不算一件坏事。

…………

贾家最后只以府邸被收回，看着贾嫔和小阿哥的份上，贾赦贾政剥官，家产充公，除女眷陪嫁一样不剩。且时间久远只好一道道按照工序下来，整个府上只有女人家的陪嫁，叫邢王二夫人拿出来定是不可能的，李纨更不可能了。也只能靠着贾母将那些积灰的首饰变了支撑家用。可惜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大鱼大肉谁又能吃得惯清粥小菜呢！几天一变几天一变的贾母本身年岁便大了，身子不爽，又要好人参保养着，哪还有精力管这些琐事，鸳鸯再衷心能干也抵不过家里大小主儿，也有些分身乏术。

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往日还在乎什么爵位，面子，孝道的，如今这下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贾环有探春帮衬，私下托人带了好些东西出来，贾家眼看支撑不住，也无人再管着他们，薛宝钗干脆领了他们一家去了自己置办的另一处宅子。而林黛玉也是如此，甚至本身入了林家老宅，宝玉又是天生的玲珑性子，说是入了赘也是差不离的。待王夫人忙着搜罗好府里所剩无几的好东西后才恍然惊觉，已是于事无补。毕竟先前人家搜园子的时候可是搜出好大一些借条什么的，至今还无人认呢。

王夫人虽推了底下人认罪，但知晓此事的可还有她那好侄女呢，王夫人可生怕王熙凤将此事宣扬出去，这以后她怕是没了活路了。日日惊惧之下竟一病不起，身边亲信早被弃车保帅了，没个可心的人，贾家众仆树倒猢狲散的，也没人在意。待林府的宝玉接到消息还是林管家眼见不好，才松了手叫报信的进去。

宝玉二人赶回家去，王夫人已是一把骨瘦嶙峋的，瞧着很是不好。便是听说了黛玉有喜也是一副淡淡的紧。饶是如此也紧握着宝玉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愣是说不出声。一脸惊恐的指着背后啊啊出声，唬得一屋子惊惧不已，四处查看，再回首，王夫人已是气绝身亡。

宝玉眼泪如顷，却又带着恍然。如今贾家也出不起什么好的丧仪，也没人再在乎那些不切实际的面子了，便是还有些活气也都放在贾母那边了。王夫人这里还是王熙凤看不过去接了手，当然她也没那么好心，一套全是从王夫人东扣西扣的私库里拿取。一应虽大不如从前好歹顺利结束了，王熙凤取了自己应得的一份剩下一分为三，李纨母子一份，宝玉一份，外带贾环姐弟一份。这当然也是出于王熙凤的私心，宫里探春虽不得势，但到底有个阿哥养于膝下，又不是拿自己的东西，一个顺水人情她自是做的欢。

…………

黛玉的嫁妆已够她和宝玉外带七八个孩子嚼用了，府邸，下人都是齐全的，何况这些俗务她虽不缺手段但着实没多大兴趣。她与王夫人不提多少情分，不过宝玉是她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了，二人一向感情甚笃，性趣相投，黛玉做了主将原先伺候宝玉的全包了银钱放了出去，也教她们谋个好前程。王夫人丧仪王熙凤接了手，她只需陪着宝玉伤心了两日也就是了。

贾母那边许是人老了，也或是被王夫人之死戳到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况愈下，好在她最疼的两个孩子有了子嗣，遗憾后悔却又放心了。指着苦的快断了肠的两个孩子，“你们啊，日后好生过日子就是了。宝玉啊，老祖宗走了，以后你啊，可要撑起来了，没人护着你了。”

宝玉大恸，“老祖宗～”

也是这时，宫里探春派了人来，不是别人，正是侍书，毕竟她老子娘也要安顿好了才能安心伺候。“老祖宗，您怎的……”

贾母却陡然来了精神，一双浑浊的眼睛锃亮，“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说？”

“娘娘知晓家里出了事，伤了大元气，不过老祖宗也放心，娘娘在宫里一刻不曾歇过，几番求情，皇上这才从轻发落。娘娘也知道家里没了生计又被收了这府邸怕是不好过活。只可惜娘娘远在深宫，当初又碍于身份没带什么进去，实在能力有限。”

贾母听着很是不好意思，当初贾家还不缺这些，只是她想着王夫人好歹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不至于舍不得这点东西，没想到……败家娘们啊！

“如今家里能做得主的也就老祖宗了，娘娘翻了库房里的好的药材，都叫奴婢送出来了。”

“这可真是及时，家里如今就缺这些呢！你记得回去帮我们谢过娘娘。如今家里没了府邸，也是因着我病着，明儿咱们便搬出去了。家里除了几个女眷的陪嫁是一样不剩了。好的宅子是没有了，也只能先应付着了。”

其实何止宅子没了，如今贾家上下就是一群白丁，这还是好的，否则以贾家买官卖官，草菅人命，放例子钱等等，不被斩首都是天家仁慈了。不过七阿哥原就可怜，再落个获罪母家，那才最是可怜，是以才轻判了。

宝钗此时却站了出来，原先依她的各家归各家才是好的，可是眼瞧贾母因宫里来了人又一下好似挺了过来，没的要表示一二。“老祖宗向来疼我们，三爷如今还是白身别的也做不了，不过好歹我薛家宅子还空着，老祖宗不嫌弃可先去哪里歇歇脚，毕竟这官差给的期限就要到了，如今京里各家又乱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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