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错过

【八】

澹台栖迟……

闻人慕扶着花枝，眼睛却看着坐在亭下小憩的绿衣女子。

确实如闻人羡所说，她是位美人，不过没有西秦女子素来的那种野性美艳，举手投足间反而有种南方人的清雅之美。她看着别人的模样与神情，透着让人难以言喻的神秘悲伤之色。

看不透，也猜不透。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人，不算全无好感，大概美的物事，总让人生不出厌恶吧。

闻人慕看着手心月前留下的伤痕，突然有点自惭形秽起来。她身为月狼族，虽然有白皙的皮肤，但身上却有不少伤痕，皮肤风吹日晒，也越来越不好了。更何况，早年刻苦的训练让这身体透支过多，如今的调养也没有多少转变……

苏晨晔：王后今日也有兴致来赏花？倒是少见……

身后传来苏晨晔的声音，闻人慕心下一惊，暗叹自己竟然如此大意，居然没有察觉，随即回身行礼。

苏晨晔：好歹也是孤的王后，怎能如此马虎？

苏晨晔轻叹着拂下她发间的落英，神色如常，却不经意带了一丝疏离。

苏晨晔：去换衣服吧，迎娶郡主的事宜，孤还要与你商议一下。

闻人慕微微抿唇，沉默了会儿，然后才道。

闻人慕：臣妾明白了。

看着苏晨晔向亭中的人走去，闻人慕心下一阵酸涩。

……却也只是一阵。

闻人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知忧愁的小孩子了，她是闻人世家的女儿，也是北燕的王后，她有喜欢的人，也有要守护的人。

可是她自己，却只有一个，不可能同时做到那么多。

必须懂得舍弃。

这时，苏晨晔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他转身对她嘱咐。

苏晨晔：西秦带来的东西中，有你需要的草药。”

他看她还是一副不懂的样子，于是接着说。

苏晨晔：滋阴补血的药品。

闻人慕眨眼，终于反应过来。

闻人慕：谢君上。

苏晨晔看着她嘴角那个微小的弧度，也笑了。

后来，故事说到后来，总会有点感伤。

北燕王迎娶西秦栖迟郡主的两年多后，西秦恬不知耻地将手伸向了誉朝，请求迎娶誉朝的华音公主。言浠音果断拒绝了西秦王的请求，随后，她昭告天下，比武招亲，纳了名不见经传的庶民姚戈做驸马。

几天前，上官謇剿匪回来被封为宣威将军。从校尉到将军有多么不容易，看看从军比上官謇还早却依旧得不到将军头衔的闻人羡就知道了。

他知道此事后，其他人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只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努力拼命些，但明眼人闻人慕却是知道上官謇事实上是十分失意的。只不过，他比平常人更冷静也更能忍耐罢了。

那天天下大雨，闻人慕去找上官謇时，头一次发现平日滴酒不沾的他居然一个人在闻人家的酒窖里喝得醉醺醺的。

上官謇：军中禁酒，我会自领四十大板的。

上官謇抱着酒坛，纵使浑身酒味但意识仍然十分清楚，在轰隆隆的雷声中，他的声音也一样清晰。

闻人慕：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喝……

闻人慕浑身湿漉漉地静静看着他，似是不解。

四十大板，即使是她，亦会下不得床来，若换做上官謇，恐怕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上官謇看着她，笑了。

上官謇：半个月后，公主大婚。

闻人慕顿时懂了，如果快马加鞭，或许半个月真的能到誉朝王都东阳城……

上官謇：灵驹老了，不能跑那么远了。

上官謇淡淡笑道，让闻人慕蓦然觉得有些伤感。就算其他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上官謇如今能在朝中站稳脚跟，是花了多大力气，又做了多少牺牲。

上官謇：如果不能变得足够强，那么就要学会圆滑地活着，即使是苟且偷生。

上官謇忽然道，一道闪电划过天幕，映衬得他的那双墨瞳也熠熠生辉。

上官謇：这是她曾说过的，能说出这样子话的她，绝对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上官謇站起来，仰头将酒坛里余下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用衣袖擦了擦嘴，嘴角的微笑终于透出几分真心与坚定来。

上官謇：而且，我们约定好了，在这山上开满花之时，便是我归来之期。

闻人慕看着他，半晌后才出声安慰。

闻人慕：……希望如此。

随后，她在酒窖深处翻找起来，然后拎着一壶酒走了出来。

闻人慕：这是几年前苏晨晔送我的青梅酒，当年我们一起酿的没能喝到，今日就陪我喝完吧。

她顿了顿，莞尔一笑。

闻人慕：可以少算些板子。

上官謇听到闻人慕所说的话有些愣神，顿了顿后才露出爽快的笑容。

上官謇：好。

本是四个人当初一起酿的青梅酒，可惜，后来却不是四个人一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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