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研和车夫大哥选择先去稍远一点的章红愿的巡查区黄花路和西关巷。
酷暑炎热,烈日当头,正值未时三刻,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白研热得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原本白净得脸红彤彤的,像被煮熟了一样。
锦绣绸缎庄在黄花路的入口不远处,白研火急火燎的跑了进去。
这个时间段店铺里面并没什么人。
掌柜的和伙计坐在柜台后面,脑袋支在胳膊上闭眼休息着,就连白研进来了都没发现。
猛地进到店里,室内室外的温差让二人舒服的打了个哆嗦,眼睛适应了一下明暗变化,终于从眯缝状态睁开到了正常的样子。
走到柜台边,白研看着眼睛闭着的,脑袋点着的掌柜和伙计,敲了敲柜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掌柜的猛地被吓醒,脑袋还晕晕的,眼睛还没看清眼前的人,脸上便带上了习惯性的微笑,丝毫没有发现嘴角还有留着的口水。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绸缎,布料,您随便看。”
说完,掌柜的还用手巴拉了一下同样处于一头懵状态下的伙计,“快去给客人泡茶。”
伙计急急忙忙站起来,差点站不稳。
白研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满脸笑意,连忙阻止:“这位伙计不忙,我们六扇门的过来调查点事情。”
掌柜的和伙计听到是官家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掌柜的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嘴角的口水,连忙拿袖子擦了擦,捎带着还擦了擦脑门上不知是被热出来的还是被吓出来的汗。
伙计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束手束脚的站在了哪里。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大人想问何事?”并且请白研和车夫大哥坐了下来,并且给愣在边上地伙计递了个颜色。
伙计接收到颜色,连忙跑去泡茶,准备茶点。
“是这样的,我们查到今年六月初四贵庄因为假借提花织物的旗号,被警告的事能说下来龙去脉吗?”
掌柜的一听是这个事儿,瞬间紧张了起来:“大人,这个事情不是罚也罚过了吗?我们已经交了罚银了。”
“罚银?几何?”白研记得清清楚楚,执勤日志上写的是限期整改,这就对不上了。
“白银五两。”掌柜的没有丝毫犹豫。
“是交给一个叫章红愿的府快吗?”白研进一步确定。
“是。”掌柜的重重的点点头。
“你可知道这位叫章红愿的府快昨夜死了,我们不是来查提花织物什么的,只是来查章红愿凶手的,所以请将那天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们就行。”白研从掌柜的欲言又止,一脸憋屈的样子中意识到掌柜的有一些没说出来的话。
掌柜的白研是来查凶手的,与店铺无关,章红愿又已经死了,放心的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六月初四上午,章红愿来到锦绣绸缎庄挑选布匹,他看上了一匹蜀锦。
虽说这匹蜀锦算不上是最好的蜀锦但在他们这种小店铺里绝对算的上是上等货了。
掌柜的舍不得给章红愿白白拿走,便扯了个谎说是这匹蜀锦是别人预定了的。
还有一匹普通的锦缎,但上面的花纹是仿照时兴的提花织物的样式,可以送给他。
没想到这个章红愿便说自己店铺卖提花织物的赝品,不仅拿走了那匹蜀锦和后面的普通锦缎,还罚了五两白银。
要知道这五两白银差不多相当于店铺生意顺利时一个月的盈利了。
掌柜的刚才乍一听说这两位六扇门的大人又提起此事,以为又要以此事为借口,对店铺进行银,才不敢说实话的。
白研听了觉得三观都被刷新了,还能这样在光天化日下,青口白牙,指鹿为马,跌倒黑白。
他平了平翻腾的心绪,继续问到:“昨日亥时三刻左右你在哪里,做什么?”
掌柜的低头想了想,道:“店铺在亥时四刻关门,之前一直在店里,没出去,关门后我便和伙计一起回家了。”
“和伙计一起回家?”白研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哦,这个小伙计是小的内侄,家弟之子,家父尚在,不敢分家。”
白研点点头,“回到家大概几时,走的哪条路?”
“大约亥时六刻,先走的黄花路,到路尽头向左转的胡同第三家便是。”
黄花路店铺众多,一路上必定有人看见可以作证,白研对此并不怀疑。
“你与上河香烛铺子,蝶恋花胭脂铺,和孔良粮油铺的掌柜或者小厮是什么关系?”
本人没有问题的话,便是这几家铺子的关系了。
“去过上河香烛铺子和孔良粮油铺,但并不相识。与蝶恋花胭脂铺的掌柜有过几面之缘,相识但并不熟悉。”
“那青雅楼,王婆面馆,王阳玉器馆呢?”
“有所听闻,去过几次,不相识。”掌柜的被问的一头雾水,但只能如实回答。
“你可听闻过一个叫刘坤鹏的少年?”
掌柜的这回思索的时间更长了,最后思索未果,皱着眉头说:“大人非常抱歉,小的没听说过。”
从锦绣绸缎庄出来,二人又去了离得不远的蝶恋花胭脂铺,情况与锦绣绸缎庄差不多。
章红愿的妹妹用了章红愿从蝶恋花胭脂铺拿回去的胭脂,因使用不当脸上起了红疹,章红愿便气呼呼的罚了他们五两银子。
与另外几家店铺的掌柜或者小厮没有亲属关系,与锦绣绸缎庄和上河香烛铺子的掌柜有过几面之缘。
不过在上河香烛铺子没收劣质线香倒是真的没有罚银也是真的。
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相信神灵,并不愿在这上面冒犯了神灵。
最后天色渐暗的时候才来了孔良粮油铺子。
只是没想到,刚进门便看见蓝玄正正的立在门口。
看着铺子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和与人群格格不入的蓝玄,白研和车夫大哥,先是意外,随后相视一眼,爆笑了起来。
店里面十分嘈杂,但是这爆笑声距离蓝玄实在是不太远,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再加上这笑声实在是熟悉。
在蓝玄听到的那一刻,便猛地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这两个笑的弯了腰的人,嘴角渐渐弯了起来。
三个人相互对笑了半天,中午时尴尬又紧张的气氛像梦一样早已消失不见了。
白研走过去拍拍蓝玄的胳膊,眼睛亮亮的,“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查下他们的袋子是不是与死者身上的一致。”蓝玄抿着一下午的嘴唇,一口水都没喝,原本嗓子不舒服就没好利索,骤然一听声音又有些哑了。
白研听到微微皱眉,想去给他倒点水喝,抬头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嗞,怎么这么多人?”
“都是这么多人啊。”蓝玄从进第一家粮油店到现在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我下午跑了十来家店都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饥荒抢粮食呐。”
“你少说点话了,歇歇吧。”白研听到蓝玄还在哑着嗓子说话,只能开口劝阻。
蓝玄看到白研紧皱的眉头,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为自己好,乖乖地点点头,闭了嘴。
白研看看周围,伙计们忙的团团转,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一位伙计,“请问小哥,你们掌柜的在哪里?”
小伙计被抓住下意识的准备开口呵斥,但抬头一看抓住自己的人风度翩翩,身上的衣服并不像寻常人穿的,再加上人家脸上和善的笑意,那一点不快瞬间消失殆尽,用手指了指,“那个就是我们掌柜的。”
白研笑着道了谢,向蓝玄试了个跟上的眼色便大步向掌柜的走去。
掌柜一掌拿着个账本,一手拿着毛笔在账本上写写划划,嘴上还在吆喝着:“张三三袋米,王五两袋面……”
白研站在掌柜的身边等他说完的空隙,才走上前去,压低声音说:“掌柜的,我们六扇门查案,能否借一步说话。”
掌柜的一听是官家人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戒备,看看身边的人,点点头,“小六子,你过来,把这些念给你们装粮的师傅,切记不要读错了。”
被喊过来的伙计,将手上的汗在衣服上蹭了蹭,才伸手接过掌柜的账本和笔,郑重地点点头。
而掌柜的将任务交给伙计之后带着白研他们来到后院的房间。
几人坐定,白研见桌子上有茶水,于是自主的先为蓝玄倒了一杯,“喝点水。”
这才转头和掌柜的笑着说:“我这弟弟嗓子不舒服,见怪了。”
掌柜自是不敢说什么,干笑了点点头,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几位官爷找自己干嘛。
蓝玄,心里乐开了话,听话的喝了一口,甜到了心坎儿里。
“掌柜的,你别紧张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来询问点事情,你如实回答便好。”白研看掌柜的紧张的都冒了汗,出口安抚。
掌柜的搓搓手,点点头,“小的定然如实相告。”
“是这样的,章红愿被人杀害了,他原是这条街的巡查人员,上个月十五,发现贵店有在醋中掺水的现象,还有以陈粮替新粮的情况,迫使贵店限期整改,不知事情真相如何,我们主要的目的是稽查凶手,你无需有所顾忌,六扇门直属圣上,不会颠倒黑白。”
已经走访了几家,白研了解店家心中的估计,所以直言身份,打消店家的顾虑。
听问白研说的话,店家心中了然,有涉及凶案,和盘托出。
他家的醋中确实参了水,此点该罚。用陈粮充新粮之事也确实有,也该罚。
他对所罚之事供认不讳,因此上缴了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抵得上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
白研几人也觉得发的过于重了些,并且在其巡查日志上并没有上报,仅仅记录的只有限期整改而已。
亏得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谣言说是今年入冬会有灾荒,粮食会大范围的涨价,因此,这段时间粮油的营生都特别火爆。
不然就因为章红愿罚的二十两银子,将本钱上缴了大半,资金链断了,生意八成就做不成了。
最后这个掌柜的深深的反省了自己,说自己这铺子刚开不久,一时财迷了心窍,以后定会时时警醒,将诚信二字作为立根之本。
“您昨日亥时三刻左右在哪里做什么?”白研对于掌柜的后面所说的懊悔感悟不知可否,这些都是用实际行动和时间才可以检验的事情,当下不做评判。
“因为店里这两日生意火爆,所以昨日晚上一直到宵禁前一刻,也就是亥时期刻我和伙计们才从店里出来回家,一个路途稍远的伙计就在店里讲究了一晚没回去。”掌柜的坦然的说道。
白研随后又问了他与另外几家店的伙计和掌柜或者东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表示这家店是他自己不久前才开的,与其他的那几家店家并没有什么往来。
最后,白研将蓝玄手里的袋子拿过来问:“掌柜的可否看一下贵店装面粉的麻袋。”
掌柜的转身拿来一个,只是这袋子上也有明显的店家的标志,并且质地很明显是不同的。
于是白研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掌柜的,“你可见过类似的袋子?”
店家翻看了一下,看到里面的白色粉末,用指甲扣下来一点,放在掌心用另一只手的是指捻了捻,放在鼻尖儿嗅了嗅,用舌尖舔了舔,似有所思。
白研在看到店家用舌尖舔的时候,很想拦住告诉他,这是装尸体的袋子啊。
但掌柜的已经舔了,这样说不来不是恶心人嘛。
只好按捺住,憋在了心里,希望掌柜的永远不用知道。
掌柜虽然是刚开店,但他成家已经许久,对于柴米油盐一道自是闭上白研,蓝玄和不做饭的车夫大哥强上许多。
他不确定的说:“这个有点像是米粉,不是面粉。是这样的我家小幺,现在正是喝些米粉的时候,我看这个粉末有点像米粉,比起面粉更光滑细润些许。不过只是小的愚见,不敢确定。”
“那你可知这东西哪里有卖?”好容易一条线索,白研自是不能放过,连忙问道。
“在绥中城,这米粉比面粉精贵,怕是只有自家需要的话会自己磨上些许,一般的油粮铺子并不售卖。”
好吧,刚刚的线索立马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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