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寿（0

一个月后。

听薛思齐说当年的案子重新审理了，薛宇称的导师也对罪证供认不讳，此人算是在学术界身败名裂。

张常安对何年的回来，报了一丝期待。自从开庭，薛老师那段时间来上课都是满面红光，手中搪瓷茶缸上的盖子都随着走动摇来晃去，咣当咣当地不停歇。

“下课后这几位同学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周闻深，张常安，夏自寒。”

薛宇称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垂下头，整理材料，出门去。三人望向对方，交换了眼神。

“老师，什么事呀，是您朋友回来了嘛？”

夏自寒耐不住性子，好奇地东往西望。可是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旁人。

薛宇称呷了口茶，神色落寞，眼镜滑至鼻尖。

“别找了，他没回来。”

啊——

办公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薛宇称也无言以对，他也曾想象过，判决后，何年突然有天出现在自家门口，敲敲门。怀里再揣瓶小酒，对他笑着说：

可饮一杯无？

可是故人随风去，归来不可期。

“谢谢你们，接下来好好准备中考，争取考个好成绩，尤其是你，夏自寒，你看看你这段时间成绩下滑的。”

薛宇称故作生气瞪向夏自寒，夏自寒头顶冒烟，恨不得寻个缝钻进去。

“我们就先回去了。”

张常安一直静静听着，向薛宇称鞠了深深一个躬，离开了办公室。

“回来。”

薛宇称叫住了她。

从抽屉里拿出三包饼干，蔓越莓，抹茶，原味的，给他们一人一个。发到张常安时，张常安手攥的紧紧的，饼干掉到地上。

薛宇称捡起来，张常安一直低着头。他看不出神情，只能用温和的口吻说：

“过去的就过去了，只要我还记得他，他就还算活着。回忆美好，但人不能活在回忆里，值得期待的，还有远方。”

张常安的手指缓缓松开。她不是同情，是自责。没有想过会造成这个后果。包括李绦的父母，再加上何年的离世。

张常安回到家中，把自己关了起来。是不是自己不出现，事情就会好一些，会往别的方向发展。她把双手摊在了胸前，这双手，还是自己的吗？

外面是阴天，明明预报的是晴天，怎么又灰蒙蒙的了呢？

闭上眼睛，睡一觉吧。

手机滴滴滴响了。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薛思齐。这段时间薛思齐一直很关心她的情况，近乎于情，止乎于礼。倒也没什么奇怪，就是在扮演一个好朋友的角色。

张常安本不想接，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薛老师的事有了转圜余地。按下了接通键。那边薛思齐声音少见的急迫。

“常安快来，我在银河花园7栋402——”

一阵忙音，电话挂断了。

张常安摸不到头脑，有些担心，毕竟是这世界里唯一了解她的人，万一出什么事，自己就彻底没有回去的希望了，只是总感觉不安。

也来不及细想了，反正已经这样了，还能再出些什么事呢？着急忙慌赶到7栋，整个小区的建筑风格都偏简约，这栋楼更是暗的异常。张常安心脏跳个不停，手心也发凉。

望了望四楼的窗口，并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踌躇了一下，转身跑向门卫处。门卫大爷正在躺椅上打盹儿，被她猛敲玻璃吵醒。

见是个女孩子，也消了许多气。张常安写了一张字条，留给了门卫大爷。叮嘱他如果有人来寻叫张常安的女孩，就把这张字条给他。

门卫大爷也云里雾里，见她神色仓促，便答应下来，对这短发少女印象颇为深刻。

张常安站在402室门前，敲了敲，无人应声。再用些力，门没锁，开了。

里面黑暗似乎能把人吞噬，张常安不敢贸然进去，拨通了薛思齐的电话。蓦地，黑暗中响起了铃声：

是Yiruma的riverflowsinyou

钢琴曲婉转舒缓，柔情似水般流淌。似有魔力，吸引人走向那黑暗。

张常安顺着音源走进了一间卧室，音乐让她忘记了找灯，痴迷的被这旋律引领着，突然一股奇异的香气钻进了鼻子里。

这才醒神过来，见一个人影拿着手机站在黑暗中，屏幕照亮了他的半张脸，素日的温雅青年已然不见。那半张脸上，是狰狞的，是诡谲的，形如鬼魅，露出了他的獠牙。

张常安倒地的那瞬间，听到这鬼魅说了一句。

“我不会让她永远只流淌在我的回忆中。”

声音清甜，还是椰子水的味道，只是这水此刻，掺了砒霜。

她，是谁？

眼皮再也撑不住劲，突然很累，想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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