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是谁请我吃大餐

方才只顾着跑，娄歆乐现在才注意到，现在这街道上几乎是没有人了，所有的摊商货架都被晾在那儿。蒸笼里还冒着热气，汤锅里还滚着热汤，糖炒栗子的铲子还放在锅边，煎饼铺子倒了油的瓶子也没盖上盖子......街上的商店也几乎关完了。

三个人身上也没剩多少银子，索性就直接在街上吃起了这些小摊子上的东西，娄歆乐还用汤锅里煮好的汤头给三个人煮了一碗面，还拿了隔壁摊上的三颗鸡蛋加在里面。

浅香：小姐…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浅香看着娄歆乐乐呵呵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妥。

娄歆乐傻姑娘，吃东西的钱我们还是付得起的。

娄歆乐看着浅香那一张揪在一起的小脸，确实有点可爱。

浅香的这副表情连肆青看了都笑出了声。

浅香：肆青你笑我！

浅香端着自己的那碗面移到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人坐下来吃。

吃过饭，三个人在这条空荡的大街上走着，等待着约定的时间。

娄歆乐我们早些时候是不是在这街上听到过哭声？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除了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就只剩下风吹动地上沙土石子和一些半开的门窗弄出的嘎吱声响。

肆青：是啊…那时的哭声听着也是凄惨。

肆青下意识的往先前听见哭声的屋子看了一眼，空无一人，东西散落一地。

娄歆乐我们先去找找那绛红轩在何处吧，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跑错了地方。

娄歆乐此话一出，二人也都同意，三个人动身去寻找绛红轩所在。

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看见一家正常营业的店铺，不过娄歆乐倒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建筑。

这一路上的屋顶都是悬山顶，前面的屋檐支出来的部分较长，防水功能是很不错的，这么看来，这浔安城所在的地方大概是个雨水多的地儿。

娄歆乐看着这些叠得整齐美观的布瓦，色泽虽然是深浅不一，但是深灰色的瓦面看上去确实舒服。门扇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花纹雕饰，有的门上还有些污渍刮痕，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小瑕疵，在这条过于安静的街上，看着倒是有种斑驳的美感。

三个人围着附近的街区转了好一阵，看见了不少饭馆药铺成衣店，连酒楼都看见了好几家，愣是没看到什么叫做“绛红轩”建筑。

娄歆乐那纸条的主人不会是糊弄我吧？

娄歆乐实在是走得腿酸，在路边一处摊子前的椅子坐下来打算歇一会，浅香和肆青也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下来。

娄歆乐两手握成拳头再大腿和小腿两侧来回摩擦按压着，心里真是哭笑不得。

娄歆乐果然是大小姐出身，这才走了多久就这么酸痛难耐了？幸好家里有钱穿得上不错的鞋子，不然这一双纤纤玉足也太可怜了。

一旁的浅香看着娄歆乐微皱着眉头，连忙蹲下身替自家小姐按摩双腿，没想到这一按却是戳中了娄歆乐的笑穴一般。

娄歆乐啊哈哈哈哈，浅香你赶紧把手拿开，啊哈哈哈我怕痒啊…快别按了！

娄歆乐不自觉的往后倒去，连人带椅子一块儿跌了个底朝天，这下子三个人都憋不住笑了。

浅香：奴..奴婢实在抱歉..对..对不起小姐。

一旁的肆青看着两个人这副样子更是笑得开怀。

肆青：能像小姐您摔得这般豪爽样子的，大京城里恐怕是没有第二个了！

肆青说完这话，三个人顿时止住了笑声。

娄歆乐是啊，大京城里一定很繁华吧…我都还没逛逛呢。

娄歆乐说到此处突然有些感伤，也不知到底是想家了，还是被眼前这太过安静的景象驱使得有些渴望大京城的繁华盛景了...

娄歆乐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去歇会儿吧，现在离申时二刻还要点儿时间。

说完，三个人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刚开始去的那家客栈，也是找到那张小纸条的客栈。

回到客栈三人各自选了相邻的三间客房，娄歆乐嘱咐浅香时辰到了要记得叫醒自己，三人便进屋稍作休息。

娄歆乐躺在床上闭着眼，脑子里闪过一帧帧画面...幼儿园时的第一套芭比娃娃、上小学时第一次学会骑没有辅助轮的自行车、初中时拿到的第一只智慧型手机、高中时打工赚的第一份薪水、开直播后粉丝第一次破百...还有拿不太动的锅铲、不会烧的柴火和一家七口一起吃的那顿饭...想着想着，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浅香把娄歆乐叫醒后，她略红的眼周和枕上的湿润，都证明了在梦里，她曾哭过。

浅香：小姐，只能委屈您用凉水洗个脸了，这客栈的橱柜门房里竟然连根像样的干柴都没有...

浅香将帕子拧干递给娄歆乐，冰凉的布面擦过脸部，把方才那层泪水熏出来的一丝热气儿尽数带走了。

娄歆乐肆青呢？

娄歆乐的声音还杂着睡意。

浅香：他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浅香接过娄歆乐使用完毕的帕子挂在脸盆边缘。

洗完脸，娄歆乐让浅香替自己盘了个双丫髻，为的就是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引人注目，固然这种适合小丫头的发髻，比那些贵气发髻要好得多。

待娄歆乐整理完毕，三个人离开客栈继续寻找绛红轩的所在。

客栈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在黄昏看来又添了几分诡异凄凉。三个人绕到了浔安城的另一边街区，这区的氛围与那客栈所在的街区可谓是判若云泥。

各个店家都有人们进进出出，街上的酒香肉香闻得三个人都有些饿了。早些时候那些大门紧闭的酒楼饭馆也都在房檐挂起了灯笼，有些店家的小二也站在自己店铺门口热情的招揽。老老少少的交谈嬉笑声混着银钱的叮当响声，再配上那些各带特色的吆喝，好不热闹！

店小二：来来来，看看啊，本店新品“爆炸鸡肉丸子”咧，一定要尝尝咧，全浔安城仅此一家咧！

龙套：来看看哦！新鲜的素菜包子咧！

龙套。：刚泡好的茶哦！快来尝尝哦！

娄歆乐看着眼前这样活络的光景，嘴角挂起了笑，心里也小声嘀咕着。

娄歆乐这里原来是夜市的意思吗？这才叫真正的夜市嘛，我们哪儿做了城市规划以后这种文化就只剩下一丁点儿了，虽然城里是真的干净了不止一点两点。

娄歆乐吸了一大口气，香味更浓了。

娄歆乐浅香，现在还剩多少时间？

娄歆乐来了兴致，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快了。

浅香：还差三刻钟。

浅香看着自家小姐这副轻松的样子，自己也放松下来。

娄歆乐你们...想不想吃点儿零食？

也不等两人回话，娄歆乐一左一右拽着就钻进了人群里。

娄歆乐哇！那棉花糖也太大了吧！

娄歆乐本就喜欢逛夜市，对这些小吃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肆青：小姐，那边有酥饼。

肆青指着一家摊子旁挂着“马记酥饼”的旗子。

娄歆乐酥饼！肆青你去买三个，浅香和我就在这儿排棉花糖。

娄歆乐拿出几个铜钱放在肆青手心里便又探着脑袋去看那棉花糖了。

肆青：是。

肆青拿了钱往酥饼摊子上去。

浅香：小姐你以前是不爱吃甜食的啊…

浅香看着对棉花糖如此感兴趣的娄歆乐，有些不习惯。

娄歆乐哎呀我以前都在府里关着，家里的点心其实比不上这摊子上的，我那是忍着，不是不爱。

浅香半信半疑地点头。

娄歆乐喜滋滋地左手拿着酥饼，右手拿着棉花糖，还颇得意地在肆青和浅香面前晃悠几下。咬下一口酥饼，转身向前，随即停住脚步，连嘴里的酥饼也忘了嚼。

身后的两个人顺着她盯着的方向看过去，不远的的一座三层楼建筑上被灯笼照得明晃晃的三个字“绛红轩”映入眼帘。

娄歆乐回头看看两个人，而后一道往绛红轩走去。到了绛红轩门口，果不其然，勾阑胜地。

只是这绛红轩却与娄歆乐想象中的这类地点不大一样，姑娘们确实漂亮，环肥燕瘦、娇俏呛辣的都有，只是这些姑娘却是伴着乐器等在门口，有中阮、琵琶、箜篌，还有许多别的。这么一看，这绛红轩还是个有档次的地儿。

他们三人离绛红轩还有一段距离，娄歆乐瞧见进去的那些男子，也是有或贼眉鼠眼或意气风发的，他们进去时都会在一本册子上翻看一阵，也是稀奇。

娄歆乐地方找着了，现在就是要混进去了。

娄歆乐自觉的将眼神投向身边的肆青，肆青虽然扭捏了会儿，但也别无他法。

娄歆乐等等，你现在这副样子恐怕进不去。

肆青刚要往绛红轩走就被娄歆乐给拦下了。

肆青：肆青....确实是男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肆青的眼睛不自觉的向地下的方向看了一眼，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娄歆乐噗！谁说你不是男子了？不过...你若是做女子打扮，或许还能够艳压群芳呢！

肆青本就被娄歆乐调侃得满脸绯红，浅香还在一边捂着嘴笑弯了眼，肆青简直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娄歆乐好了不开玩笑，我是想给你重新买身衣服，你这身打扮没有富家公子的派头。这附近应该有成衣店。

三个人找到了一家“络衣店”的店家走了进去。

娄歆乐替肆青选了件浅红色的衣服，袖口看似不规则却恰到好处的玄色云纹，领口一抹斜月似的绣纹，还挺雅致。

娄歆乐好了，这起码还像个样子。待会儿你就学着那些公子们的样子进去，那绛红轩肯定是有后门儿的，你想办法给我们开门。

娄歆乐交代完毕，三个人便分头走了。

肆青昂首阔步的走到绛红轩门口，配上娄歆乐给他的那只青黑色丹顶鹤绣样的钱袋，还真有点儿像某家的公子哥儿呢！

另一头娄歆乐迅速吃完手上的棉花糖和酥饼便左手牵着浅香右手持着肆青的长剑，方才替肆青挑衣服的时候也顺便给自己与浅香挑了件轻便的衣服换上，这下行动起来，还真是不太利索了。

娄歆乐浅香，我们身上的银子还够几天？

娄歆乐觉得自己买的这三件儿衣服的料子都算不差，方才付钱时也拿了挺多银子出去的。

浅香：....方才买衣服的钱扣掉，大概还够四天吧…只是再扣掉这绛红轩...

浅香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娄歆乐的表情。

娄歆乐我的妈耶，就为了进个破楼，这回可是把家底儿都赔进去了…我是不是傻？

娄歆乐一边找绛红轩的后门，一边在心里犯嘀咕。

两个人围着绛红轩转了大半圈才看见一扇漆黑的木门。

娄歆乐应该就是这儿了吧？

娄歆乐庆幸自己现在是在这个只有蜡烛灯笼没有路灯的地方了，否则就按照自己这么笨手笨脚的，早就被抓现行了。

肆青这会儿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自己方才为了混进来随意选的那位女子，偷偷摸摸地找到了绛红轩的后院来。后院里放着六七个大小不一的酒缸，旁边倒着的扫帚畚箕也没人收拾。

这后院实在是够暗，以至于肆青光顾着找后门就没注意到躺在地下的三个醉汉，好巧不巧还被他踢了个连环。

地上的三团烂泥毫无反应，肆青吓得一激灵。

好不容易找到后门，把娄歆乐两人接进绛红轩来，三个人又躲躲藏藏地进了前边儿的正堂里，好在后院里是茅厕所在，前面的人也多，三个人陆续上了二楼，娄歆乐才想起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娄歆乐浅香，纸条你收在哪儿呢？

娄歆乐压低声音问。

浅香：纸条是小姐自己收着呀。

浅香也用气音回答。

娄歆乐从怀里摸出一个鹅黄色的小荷包，从里头把纸条拿出来仔细一看，最下面写着几个字——三楼余音。

娄歆乐走，上三楼。

娄歆乐带着两个人上到三楼，这三楼上倒是特别，很安静，而且一共只有五间房。由右起分别是“余音”、“银铃”、“白雪”、“如缕”、“曲尽”。

三个人进到“余音”房内。

房内无人，一张足够坐下五六个人的圆桌上铺着樱红色的桌布，摆着一桌过于丰盛的菜肴。窗边一左一右摆着两个矮木柜，分别放着一盆迎春花与一盆紫色风信子，只是这两种花现在只有些残余的花瓣而已。

奇怪的是，这房里没有床。原本该摆着床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悬挂的樱红色布幔。

虽然不久前吃过酥饼和棉花糖，不过这会儿三个人还是饿了，坐在桌边等了良久也不见有人来。

娄歆乐我们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吧？

娄歆乐再次打开纸条确认。

娄歆乐没错啊…算了不管了，先吃吧，别浪费了这一桌菜。

娄歆乐拿起桌上的鸭腿大口开啃，这动作着实吓到了浅香和肆青，两人对看一眼，动了筷子。

吃了一阵，那布幔后突然响起古筝的演奏声。娄歆乐看着肆青，肆青盯着布幔。

娄歆乐你请进来的？

娄歆乐夹了一块儿萝卜。

肆青：回小姐…

娄歆乐哎呀，自家人快别小姐小姐的叫了，听着不舒服，浅香你也是。

娄歆乐又夹了颗花生。

娄歆乐以后都以“我”自称就好。

娄歆乐的表情突然严肃，两个人也只能应是。

肆青：这位...不是...小...我请进来的，当时找的是一位演奏箜篌的女子。

肆青被娄歆乐瞪得无法，只好改口。

娄歆乐那也不错，吃饭还有余兴节目。

布幔后的乐声演到后段，那女子竟唱起了歌。

女子：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一曲毕，一只精巧的樱红色荷包从布幔后抛了出来，下一秒，所有的烛火皆被熄灭。

娄歆乐这是什么意思？

娄歆乐觉得自己吃饭的兴致受到干扰，有些不满。

浅香：小姐…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浅香弱弱的开口。

娄歆乐你们俩吃饱了吗？你们俩的手是干净的吗？手没弄脏的去把那个小荷包拿上，走吧。

三个人又按着来时的路线回到后院，娄歆乐还借着院里一个大木盆里的水洗了个手，兴许是吃饱喝足的缘故，娄歆乐整个人都精神了。

娄歆乐你们谁拿着刚刚那个小荷包，打开看看里头装着什么？算了还是会客栈再看吧，这儿黑灯瞎火的。

离开前，娄歆乐回头看了一眼绛红轩的三楼，在心里窃喜一番。

娄歆乐我总觉得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很奇怪，不过还是谢谢某位大人宅心仁厚请我们吃了顿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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