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浮世三千
今日的白堕酒肆高朋满座,喧闹声传至河间,元思南坐在船上,都听到了里头的哄闹声。
元思南去了原先与元子直常坐的那个临窗位置,不过白落说,那里已有一位公子了。
元思南对那个位置有些执念,便拉着元子攸走向了那个隔间。
青纱帘子内,隐约看到一个公子的背影,他正在看洛河。
元思南诚恳的对男人说:“公子,酒肆满座,不知可否与公子同座而饮?”
那里面的公子没有立刻回答,元思南又叫了一声:“公子?可否让在下和弟弟与你一同坐?”
那人似乎终于听到了元思南的话,缓缓的转过身,但却看不清那人的容颜。
他还未发话,身后一阵骚动,有人经过他们的身后,元思南回头之际,就听元子攸惊呼了一声。
元思南转过身,只见元子攸已经被人粗鲁的推进了那包间里。
元子攸猝不及防的摔进了那人的怀里,只见他脸上带着一块面纱,只看得见他的眼部以上。
他一身蓝色纱衣,眉目如雪,眼藏沧海,眉宇之间总透露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不羁,遗世而独立的萧瑟。
那人双手扶着元子攸的肩膀,原是暗淡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艳。
元思南掀帘而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神仙画面,玄衣男子面覆青纱,眉宇清寒,手扶着一个白衣少年。
那眉宇看着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青纱下的脸,究竟是何模样?
玄衣男子放开了元子攸,说:“刚才是你们跟我说话吗?”
极为浑厚低沉的声线,带着一股苍凉之劲,有着明显的疏离。
元思南微笑着说:“打扰公子了…不知…可否?”
那人率先坐下,没看元思南,淡淡的说:“可以。”
两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等着白落送好酒和茶点上来。
那人偏着头,看着洛河发呆,元子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回想着刚才那一幕。
是个温柔的人,只是明明如此温柔,为何周身都萦绕着冷寒。
元思南看了一圈小隔间,元子攸在她左侧,还是从前的方位,只是那个带她胡闹的元子直却不在了。
人事倥偬,物是人非,她也已不是刚来时那个无忧无虑的元思南。
元子攸似乎也有所感,看着那人坐的位置,想起了他的兄长。
元子攸收回了目光,看向元思南,有句话他一直想问,但却不知该不该问。
元思南见他欲言又止的,问:“子攸怎么了?”
元子攸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元思南说:“你是不是想问大哥辞世时,我在哪里?”
元子攸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但姐姐若不想说就…”
元思南不想隐瞒元子攸任何人事,她说:“我一直在大哥府中。”
元子攸不解:“那姐姐那日为何不出来相见?”
元思南说:“是因为元文。”
元子攸神情微变,猜到了元文的身世:“阿文是…”
元思南说:“是,是子直的。”
元子攸沉默了,元思南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件事情放在元子攸那里的确很难消化。
白落送了酒和点心进来,对元思南亲近了许多,或许她觉得两人同病相怜吧。
不过,到底她还是比元思南幸运得多,于是她便多说了一句:“元公子的事我听说了,你节哀…”
元思南接过盘子,说了声谢谢。
这时,惊堂木再一声响,说书人又要开始评说风云人物了,只是不知道他这回又要说谁。
“我们今天,继续来说说南梁豫章王萧综。”
“上回我们说到这豫章王啊,丧心病狂的杀子求证身世。如今更是叛国出逃,归降了北魏,彻底的与萧衍决裂。”
“据说豫章王叛逃南梁之后,归投了临淮王,萧衍龙颜大怒,盛怒之下废吴淑媛为庶人,将她毒死,并除去萧综的宗室属籍,改易萧综的儿子萧直的姓氏为悖。”
元思南听这些听得有些头疼的,就好似当年肖战被千夫所指,活成了魏无羡一样,一直活在别人的谩骂与恶意加持之中。
元子攸见元思南有些烦躁,便说:“姐姐可是听烦了这些?”
元思南猛饮了一杯酒,重重的放下杯盏:“这说书的,讲得好像他亲眼所见似的。萧综究竟怎么样,他知道吗?他又不是萧综,怎么知道萧综都经历过些什么,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说词里,有几分真,几分假,谁又知道?!”
元子攸说:“姐姐始终相信萧综是个好人吗?”
元思南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也不是那么天真的去相信萧综真有多么好,史料所说应当真假参半吧。只是浮世三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人生本就不易,却还要受人指点,更是凄冷萧索。”
“姐姐,这么多年了,子攸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嗯?子攸有什么想问姐姐的?”
“姐姐为何自始至终,都对萧综格外的执念,似乎情有独钟?”
元思南没心情吃点心,只是喝了口酒,解释:“这么说吧…子攸,姐姐最爱的人是子直和阿文。一直想要保护的人是子攸和萧综…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为你们而来,你能明白吗?”
元思南说完这话的时候,对面的男子突然将目光投向了她,眼底都是困惑与探寻。
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连续望着洛河来往的船只出神。
元子攸摇头:“不明白。”
“姐姐也说不清楚…嗯…要跟你解释清楚,得从头说起,要很久很久的。”
“……”
元思南今日没什么心情说那个冗长的故事,便推辞:“姐姐下回有机会再和你详细说。”
元子攸没有再追问,他想起了今天元诩跟他们说得那些关于萧综的事,心中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姐姐…你说萧综真的是十五六岁了还在他娘亲面前衣不蔽体吗?”
元思南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个姐姐不知道…得问萧综啊。我也有好多好多问题想亲口问问他…”
元子攸又连续连喝了好几杯的酒,元思南都未发觉,他们各自心中都所思甚多。
三人同看洛河,只见洛河上来往船只开始少了起来,隐约听到艄公说:风雨要来了。
可天空分明还一片清明,他怎么会说,风雨要来了呢?洛河边上的百姓匆匆的跑着,将晒的辣椒,萝卜都收回了屋内。
而酒肆内的人也逐渐少了许多,或都是听了艄公的话,急着回家的。
整个世界里,似乎只有他们三人是最泰然的,如如不动的坐在原地,置若罔闻。
元子攸坐在最靠窗,看得见屋外的天空,他忽然说了句:“风雨…要来了…”
元思南杵着下巴,略微走了点醉意:“来就来吧,许久没看见下雨了。”
元子攸收回了目光,转头时,发现对面那个男子正用余光看着他。
但目光汇聚的那一刻,他又收回了那道余光,继续心无旁骛的看着开始有些阴沉的天。
元子攸突然问了元思南一个问题:“若是得见萧综,姐姐最想问他什么?”
元思南侧头看元子攸,思考了一下,说:“我最想问他…有没有杀了自己的孩子…喜不喜欢小动物,爱不爱吃胡萝卜…讨不讨厌吃茄子…”
“还有……姐姐最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肖战。”
“姐姐…你这要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元子攸突然很严肃的问了元思南一个问题:“姐姐,如果说,陛下和说书人讲的那所有荒唐残忍之事,萧综他都做过…你还会护着他吗?”
元思南被这句话问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萧赞就是肖战的前世,确定以及肯定。
而这一世,他杀子叛国,悖逆猖狂,凶忍肆行,就是一个跟萧宝卷一模一样的变态,那她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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