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等你良人

第二十三章 等你良人

李媛华去了，还未到年关，她就安安静静的永绝人世。

元思南和元子直从别院回了王府，府中一片哀凄，十岁的元子正哭得撕心裂肺的，吵着说要母亲。

刚停的雪又呼啸着东风再次飘落，纷纷扬扬的大雪，似乎要掩盖这一场生离死别。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在元思南看来，这场大雪预兆着一个不好的开始。

元勋指挥着府中的仆人，将白色的绸子挂在房梁上。

余下的兄弟姐妹们，就跪在房间为李媛华诵经，元思南看着白色灯笼上是刺目的奠字，悲伤逆流。

诵完经后，留下元勋守夜，元子攸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怕黑的他没有点灯，元思南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

元思南推开门，月光透过窗棂缝照进房间，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白衣少年，正抱着双膝，全身都在颤抖。

不知道他是因为害怕，害怕因为伤心，或者二者皆有。

隐隐的哭声传至暗黑的房间，元思南走近元子攸，跪坐在一旁，轻声的喊了一声:“子攸…”

没有回应，元子攸只是在隐忍的哭着，这是元思南听过的最压抑的哭声。

“子攸，哭出来吧。是姐姐，不是旁人，不会笑话子攸的。”

元子攸总算抬起了头，那张俊秀的脸，挂满了泪痕。

他哽咽的叫了一声:“姐姐…”

元思南抱住了元子攸:“子攸，别憋着，哭出来会好受些。”

元子攸总算大声哭了出来，他搂紧了元思南，哭得像婴儿一般无助。

可是，他却不能像婴儿一样无情，擅长遗忘。

那一夜，黑暗之中，唯一的星光是元子攸的泪珠。

元思南曾无数次的想过，那个男孩子最无助的时候，是不是躲在某处哭过，他哭的时候有没有人陪着他，安慰他。

现在看来，纵使有人陪着，也不忍心看到这样一张纯净无暇的脸上挂着雨珠。

翌日，风雪还在肆虐，彭城王妃的死讯已经发出，帝后派人前来吊唁。

元子直就第一日来了，此后便没再来，元勋与其他姐妹对他颇有怨词。

但元思南知道，他能来一日，已算是对李媛华的尊重了。

王府的丧事盖过了年节的喜气，洛阳城欢天喜地，家家合欢快乐，唯彭城王府举家哀鸣。

七日后，李媛华出殡，与武宣王元勰合葬北邙山。

元子直又回了南郑，听说是冯氏最近噩梦连连，总是梦见那个被害死腹中的孩子，几近疯狂。

元子直想让元思南跟他回南郑，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该以什么身份将她迎回府，她又以什么身份自居。

元子直与元思南约在城南湖畔相见，元思南来了，换上了女装，披着一件桃色的风衣。

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宜家宜室。

元子直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思南，你我既已有了夫妻之实，我想跟冯氏坦白了你的身份…将你娶明媒正娶…”

元思南盯着元子直认真严肃的脸，莫名笑了，古人果然是一板一眼的，真实在。

这样子将她身份公告天下，岂不是要挖出他老爹和孝帝那段老历史，这够天下人笑话了的。

何况，他自己也将背负许多的非议，或许百年之后都不得安宁。

但，元子直忽然又蹙起了眉头，脸上神情骤变。

他神色凄绝，无力的说:“只是我…”

元思南侧眉:“只是什么？”

元子直抱紧了元思南:“只是我不久于人世，娶你，对你并不公平…你还是再等等吧…”

元思南仰头，看着他，问:“等什么？”

元子直说:“等你将我忘了，等你的良人出现…”

元思南面色凝重了许多，眉头紧锁，说:“我哪里会有什么良人…”

“你应当会嫁与萧综…不是吗…你等等他…”

元思南极为确定的说:“不，他不会是我的良人。我心中只会有你一人，就算你…”

就算你死了，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元子直幽幽的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元思南没有回话，以后或许更苦吧，明知道结局却不可违抗。

元子直回了南郑，元思南回了彭城王府，元子攸一直郁郁寡欢，比从前更不爱笑了。

短短的几年时间，恍若隔世，元思南依稀还记得，那个可爱的小元子攸，乖巧好骗，善解人意，笑起来，生气起来，都很可爱。

如今，却只在他身上看到萧索与清冷。

近来，皇帝找他们极为频繁，说的都是关于胡灵太后的一些作为，元诩心中很是不满。

可不满又能怎么样，他也只能与元思南他们俩说说，发泄发泄。

阳春三月的时候，元思南觉得胸中气闷，也不知道元子直状况如何了，是否还好。

元诩很喜欢去永宁寺，每每不高兴的时候，他就会拉着元思南和元子攸登到塔尖上，那塔上的风光真是极美。

宝铎含风，响出天外，叮叮当当的声音，悦耳动听，似要倾诉什么。

元诩眼神迷离的望着塔角炫目的宝铎，，被春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像这北魏的山河。

元诩酷爱这永宁寺的高塔，元子攸也喜欢登高远望。

元思南喜欢望向南郑方向，元诩喜欢看南梁，而元子攸却喜欢看北邙山。

元思南见南郑思念元子直，元诩看南梁想一统南北朝，而元子攸看北邙山缅怀父母。

楼梯上传来了踏踏踏的脚步声，是元诩的随身大监。

他说太后有事相商，请皇帝速速回宫，元诩就先行离开了。

元思南也觉得塔上太冷，便说:“子攸，我们也回府吧。”

元子攸收了清冷的目光，说:“好。”

元思南觉着元子攸说“好”的样子有点像一个人，对了，是元子直。

只是，元子攸又何元子直并不相同，元子直严肃板正，沉默寡言。

但元子攸却是清冷少话，周身都笼罩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元思南看着元子攸现在的样子，他变了，经历了这么许多的悲欢离合，生死别离，他似乎坚强了很多。

但也孤寂了许多，那颗心，将自己与外界隔得越来越远。

就连个子也长高了许多，如今她都得仰着头看他，该有一米八七了。

她应该很庆幸，不论元子攸怎么变，他都从来没有疏远过自己，还是元思南的好弟弟。

她就这么盯着元子攸，思绪万千，眼前忽然出现了元子直的脸，她困惑的叫了一声:“子直…”

元思南栽倒了下去，元子攸紧张的接住了她:“姐姐？姐姐？”

元子攸的声音响在耳畔，与宝铎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悠扬婉转。

元思南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元子攸面色有些难看的坐在一旁，再旁边还站着元勋。

元子攸见元思南醒了，忙起身:“姐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元思南坐了起来，摸了摸额头，问:“子攸，我怎么了？”

元子攸说:“姐姐，你在塔上晕倒了。”

元思南纳闷:“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真是老了啊…”

元勋气呼呼的走过来，欲言又止，来回走了好几趟。

元思南被晃得头晕:“二哥，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悠，晃得我脑门疼。”

元勋憋着一肚子火，还要被元思南说，气得颤抖着，手指指着她说:“元思南！你真是！不知廉耻，败坏门风！”

元思南恼了:“我怎么就败坏门风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元子攸挡在中间:“二哥，姐姐…你们别吵架…”

元子攸说完，两人都安静了。

“姐姐…你…你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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